星宇是我的小名,取自母亲,意为宇宙中的一颗小星星,和大名八竿子打不着一起。虽然有问过母亲名字由来,但却一直不能理解这份愿望。我总觉得,期待应该美好而不可一世。宇宙中的小星星算什么,连帮助辨认到它的光芒都来自太阳,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它只是芸芸众生——特殊而又平凡,苍茫而又虚无。虚无到当我到了父亲生我的年龄时,我还在为不了解自己而苦恼,为不能肯定感觉而纠结,为不能表达自我而焦虑。
“你干过什么勇敢的事吗?”
“好像没有诶,我长大没有故事。”
“……”
“有一件可能算吧。”
“说来听听?”
“好,那就讲个小故事。”
2012年6月28日晚上十点多,虽然对放在首位的免费师范生有数不清的不乐意,但还是半推半就亲自敲下那几个字,甚至在父亲的陪伴下,鬼使神差点了提交——确定。
之后,嚎啕大哭。毫不夸张的说,高中三年的眼泪份额在那个燥热的夏天被用光了。
不知道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没有提前准备,一报定终生,选择困难症……不管是什么原因,压抑了近十八年后虽然自我认知依旧不清晰,但死线在不断逼近,爸爸的不断建议和希望让不知如何选择的我竟然逐渐妥协,虽然不情愿但我居然还是把免费师范生放在了首位。
“大不了复学呗”,分析不清到底是哪一步让自己如此被动,我只能这样看似勇敢、实则僵硬固执地填补自己的错误。
生活是自己的,理应自己负责,掌控绝对的主动权。只可惜意识到这点完全是在点击“确定”之后。那一刻我才承认,我不能忍受仿佛卖身般的十年,不能忍受仿佛可以预见自己未来十四年甚至一生的感觉,就算是满足了父亲的期望我也无法忍受。虽然一直以来,固执的我都会和父母贫嘴吵架,但一直在“不要麻烦别人”、“多吃点亏没事”的背景环境下,一直有轻微讨好型人格的我,主见似乎从来都不存在,要求也不会自我察觉到。复学的话脱口而出时,父亲甚至可能以为我在开玩笑吧。“想好了吗?”那段时间,他总会反复和我确认。
至今,我都对父亲最后一次向我确定的情景历历在目。阴暗的小房间里只有一抹斜斜的夕阳橘光,爸爸坐在我的床上,一条腿无力耷拉在地上,另一条腿屈在床沿,头偏在屈着腿的膝盖上,手轻轻拨弄着脚,侧着身子声音低沉而又绵软地说: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吗?那一刻,我觉得爸爸像个孩子,一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个满腹委屈但又怯怯不安的孩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神态父亲的我一时语塞,如果僵持的时间再长些,可能我会说:算了吧,我不复学了,免师挺好的,我去上吧。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妈妈喊吃饭打破了安静;也可能是父亲说:不去就不去吧,那就再来一年当弥补我的错误。
哪里是父亲的错,是我自己懦弱地顺其自然,是我没足够了解自己的渴望,是我没有牢牢掌控自己的生活,是我太纠结不会选择,是我没有主动为自己负责……分析了无数种原因,却都只是自我挣扎。想起那年在日记本扉页上抄写的句子,大意是:如果你的选择最后被证明是个错误,没关系,好好面对下一个选择,因为很多人都这样。彼时只认为有道理,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其中含义。然而,选择也不分对错,只有你愿不愿意让它成为对的选择。
站在上帝视角可能会觉得那时的纠结毫无意义,那个夏天的泪水莫名其妙,无力而愚蠢。但我仍庆幸彼时的纠结,正是从那时的纠结开始,才让我意识到“喜欢”的必要性。懒惰的我平日里根本考虑不到“自我”,仿佛只有在“绝境”选择下的紧要关头,才更能了解自己一些——你是谁?你喜欢什么?你想到哪儿去?现在,我既没变得足够好,也还没定义出自己想要的好。但最起码,我在一步步走出原来循环往复的圈子,推倒原来的自我重新建构,也不再单纯地自我挣扎,借助书籍、心理咨询、交流、尝试让大家陪我一起进步。我走得有些晚,很笨拙,也很慢,但还算踏实。
现在对小名已经没了执念,毕竟在科学的定义中,星星分很多种,同样有不依赖太阳自行闪闪发光的星星。不管怎样,既然这是母亲的浪漫期盼,我就好好收着。
但如果有权选择为自己取小名,我一定会从树入手。我是一棵树,参天也好低矮也罢,我要深深扎根地下,感受春的乍暖还寒、夏的雷电风雨、秋的天高云淡、冬的寒冰暴雪,看世间百态,坚韧妩媚,婀娜挺拔。不管最后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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