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院子西南角有一口水井,山泉地下水渗出汇聚而成,冬暖夏凉,甘甜而又沁人心脾,是我们洗衣做饭取之不尽的饮用水源,井口小,下面大,石块垒砌而成的井壁缝隙中长着许多绿植,幽深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圈植物叶子,以及那个在井口探着身子朝井下观望的我。井的可贵之处在于永远都只是无私奉献,从不奢求回报,不管打出多少桶水,井里的水位始终都会迅速恢复如初,这是自然的馈赠。
井旁靠着围墙有两株高大健壮枝繁叶茂的桔子树,树冠甚至遮住了部分井口,树很好看,但它结的桔子一点都不好吃,皮厚,酸而不甜,唯一的优点是水分足,每年秋天,爸爸都会把所有桔子摘下来摞在缸里储存起来,每摞一层便铺一层稻草,既保暖又不会伤到桔子,还能防止腐烂,等到桔子黄透,酸味消失殆尽,虽然依旧并不怎么甜,但一家人还是会时常去缸里摸着吃,即使是在那寒风露骨的严冬,拿出几个金黄的桔子,一边说着好冷,一边吃得津津有味。
一个春天的傍晚,姐姐拎着水桶去井边打水,忽然间听到她大声而急促地喊我过去,在井口上方的一片树叶上,站着一只苍蝇大小的翠绿色小螳螂,精致而可爱至极,想必是刚孵化出来不久,姐姐知道我喜欢这些小昆虫,生怕它跑了,便急忙喊我过来看。
我小心地把它弄到我手上带回卧室,暂时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姐姐却在外面又喊我过去,原来桔子树上还有小螳螂,我一连抓了七八只,它们应该是同一个卵囊孵化出来的,一下抓到这么多小螳螂,我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
找来一只大鞋盒子,剪掉盖子,底部铺上一层厚厚的泥土,种上植物,特别是有一种草,形状像树,身形挺拔,冠盖大,看着就像是一棵被缩小了的树,我在里面种了好几棵,整个盒子里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森林公园,精致漂亮,我把那些小螳螂都放到里面,盒子顶部包上一层透明薄膜,便当做这个生态园的天。
起初,螳螂还太小,只能吃极小的生物,后花园里有一株姐姐种的月季,茁壮饱满,花期不断,枝条顶部的嫩芽上有许多密集的小蚜虫,看着还有点恶心,我每天都剪一点嫩芽放到生态园里,既给月季除了虫又给小螳螂们提供了美味的食物,而我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小螳螂们捕食,吃饱之后,它们站在小草顶部的冠盖上惬意地左右摇摆身体,用嘴保养自己那两只铡刀般的手,仿佛从没有注意到薄膜外面有一个观察着它们一举一动的旁观者。
每天放学之后,趴在写字台上观察它们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时间,随着它们的逐渐长大,食物也依次变大,得益于屋后有这么大一个小山谷,最不缺的就是昆虫,随便就能抓些小蚂蚱给它们吃。
一次,看到一只和它们差不多大的螳螂,我顺手抓来跟它们放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是,刚盖上薄膜没多久,那只新来的就被当做食物吃掉了,与我预想中的新伙伴大相径庭,我惊讶地看着螳螂吃螳螂的样子,之后再也没有放新的螳螂进去。
经过了一整个夏天,七八只逐渐成年的大螳螂显得有点拥挤了,思索之后,忍痛把一半螳螂拿去放生了,看着它们在草丛里四散而去,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伤感,我不知道它们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秋天,是螳螂生命的最后一片繁华,不久之后,我把剩下那些螳螂放到了桔子树上,就在当初我找到它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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