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钟孝廉

第五集 钟孝廉

        有个与我同龄的人叫邵又房，他自幼师从钟孝廉，是常熟人，先生天性方正，不苟言笑，与又房朝夕相伴，共卧同起。

        忽然有日夜半，先生突然醒来哭着说：“我快要死了。”又房问：“为什么？”先生说：“我梦见两个衙差从地下耸身冒了上来，来到我床前把我拉起来跟他们走。一路上阴阴森森，只见黄沙遍地，白草满野，了无人踪。大概行了数里地，他们把我带入一官衙，有官头戴乌纱帽，向南而坐。两衙差押着我在堂下跪着，官人问：“你知罪吗？”我答：“不知。”官人说：“你想想。”我想了很久才回答：“我知罪了。我不孝，父母死后，停棺二十年，也无力下葬，真是罪该万死。”官人说：“这是小罪。”我说：“我年轻时曾奸淫一婢女，又和二妓女私混。”官人说：“也是小罪。”我说：“那就是我说错话了。因为我好讥弹别人的文章。”官人说：“这罪更小。”我说：“如果这样，我就别无他罪了。”官人向左右看看说：“拿盘水来让他醒醒。”左右取来一盘水，迎面泼来。恍惚间，我突然想起自已前生姓杨名敝，曾和朋友一起去湖南做生意，因贪图朋友的财物，而推朋友入水中致死。想到自已前生竟犯下如此大错，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匐伏在官人面前说：“知罪了。”官人厉声大喝：“还不变吗！”举手拍案，霹雳一声，天崩地坼，城廓，衙署，神鬼，器械之类，全不见了。只见一片汪洋大水，无边无际，自已的身体变得十分渺小，落在一片菜叶之上，飘浮于烟波之上。正在想叶子这么轻，自已身躯那么重，为何不沉入水中？回看自已的身体，已化为一条蛆虫，耳鼻口目都像菜籽一样细小。于是，大哭而醒。我梦如果是真的，我想我命不久了。”

        又房安慰他说：“先生不要担心，梦怎可以当真呢？”先生命家人准备好棺木等殓葬之物。过了三日后，即呕血暴亡。

PS：图音源网络

文源自《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