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岳演义 第一回
话说中华历史，自三皇五帝始有史传。那五帝者，乃轩辕黄帝、颛顼、帝喾、尧、舜。舜将帝位禅让于禹。禹之将终，众荐伯益以继之。及禹殆，其子启废除禅让，自为夏朝皇帝。夏朝从启始，传了十四代王，至那最后一位国主桀，因宠幸妹喜丧国，为商汤所灭，亡了夏朝四百年江山。商自汤始，传了三十一代王，至那最后一位国主纣王，因宠幸妲己丧国，为周武所灭，亡了商朝五百年江山。再说周朝，自武王始，传了十一代王，至西周最后一位国主幽王，因宠幸褒姒，以烽火戏谑，卒至犬戎攻破镐京，身死戎手。弄得国破家亡，好端端的京城变成贼窝，又牵连着多少无辜人民，或受累陷殆，或如猪狗驱使。
犬王占据京城，但凭戎孽纵欲享乐，役使人民，滥杀百姓，竟月不有禁数。止有四路诸侯来救。是哪四路？乃东路卫武公姬和，西路秦襄公嬴开，北路晋文侯姬仇，南路郑武公掘突。且说四路诸侯次会于王城郊外，扎下营寨，相议曰:“宜先歃血订盟，然后勤王可也。”以卫公位尊爵高，众推之以为盟主。盟毕，卫侯曰:“盟已定成，当思驱戎之策！”郑掘突曰:“犬孽不过污合之众，以利相勾结。见利而起，失利则去。今其踞于城中，享乐日久，军心怠慢。我若乘四路兵，直袭入城中，杀个错手不及，戎贼必不能当，一战可破也！”卫公患曰:“戎孽虽疏于兵列，然其据城而守，恐城门难破，无功而走，反墮我士气。”只武公说这一句，叫晋秦郑三君不能言对。四国君又商议许久，八目对视，面面相觑，终偶不出一良策来。掘突曰:“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却父仇不能报，国难不能除，耻为丈夫矣！三位就营中稍息，且待我取回犬首相见。”言毕而退，自领郑军望京都袭来。果然屡攻城门不下，城上戎兵渐增，矢石愈密。郑人伤殆者益多，掘突慌命撤兵。既退十里，见无戎兵追袭，乃缓行至营中。卫晋秦三君已蚤候，见郑败还，纷以好言劝慰，掘突心乃稍安，不在话下。
却说犬主坐享镐京，令将诸宫门禁闭，自入深宫淫乐快活。不觉已有月余，始见困怠。遂出宫来，因问左右:“宫中食色，吾已遍尝之，亦不过如此。尚不知宫外几何，尔等若闻有好物过之者，可速荐来。果中其言者，本王赏入宫内挥霍三日。”众徒曰:“吾等久处山中，不识此间烟火。除却宫室收藏，恕臣浅薄，诚不知世外之佳品也。”戎王见申侯在侧，因谓:“申公贵为国戚，熟识京城，必有听见，愿得一闻。”申侯心中骂道:“好个无耻孽犬，才将宫室蹂躏，还塞不满你淫欲。我若荐之，美或不肖，又遭践踏；我如不言，唯恐见罪。”正愁不知如何应对。方忆起纣王亵渎女娲之故事，心道:“正合将女娲神荐给这邪棍，幸娘娘有灵，下临惩处犬孽。”
申侯乃言:“臣闻一女，貌美无双，凡间女子莫有及者。”犬主问:“是何美人？”申侯曰:“乃女娲也。昔商纣王坐怀姬妾三千，一见女娲娘娘，则倾慕留恋，题诗诉以衷肠！大王若能相见，必不负此生之望。”戎王曰:“诚如卿言，彼乃商朝之女，已去今几百年，安能见之？”申侯曰:“女娲乃上古女神，自有长生不老驻颜之术，此所以为殷纣王倾慕也。”戎王曰:“既闻其女，然不在京都，言之何益？还请就此处荐些春色。”申侯曰:“先周武王灭商后，见女娲庙已残坏，乃迁之于骊山中，新其殿宇，增其旧制。女娲偶来庙中驻息，戎主可往一观，或能迎见。”戎王闻之，大喜。
翌日，戎主即领数十孽徒，纵马至于骊山之巅，瞰见山中一庙，乃近观之，果乃女娲圣宫。但见殿中供一女像，相貌端庄秀丽、超凡脱俗。戎主喜曰:“此必女娲，真天人也！”言迄，行至跟前，直将双手抚摸圣像，上下前后，无微不至。如此反复，已过半晌。戎主慨曰:“袅娜娉婷，世所未见。但见其像，不尝真身，诚为憾事！”复又端详，见庙内并无动静，乃言:“尚不知娘娘几时下临，可叫本王牵挂。”时日渐西沉，暮色转晦。徒众料已天晚，皆劝戎主蚤还。戎主无奈，将行，忽思忖道:“申侯言商纣王曾题诗于庙中，想必女娲是个诗情才女，故见诗乃现出真身。”遂命戎徒取一刀来，自在壁间刻诗一首: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但得妖娆能举动，要回骊宫侍君王。”
稍待，见殿内仍无动静，遂驾马还至宫中不提。
且说那晚女娲娘娘降诞，下得青鸾，坐于庙堂。因见墙上淫诗，圣象遍处尘秽。不觉大怒，唤金童玉女问话。二人回曰:“乃犬戎主所为也！”悉以原委告之。女娲怒曰:“闻此孽种已霸占周室，竟亵渎圣恭。本宫今晚亲手锁其命来。”因唤碧霞童子随行，方驾上青鸾，忽又念道:“那犬孽本化外之种，怎知我庙堂所在？待本宫算个明白。”乃就指一掐，原知是申侯所引。不绝大骂道:“这老畜生，自肇祸端，竟向我引。若非天意不亡周室，今晚就取你狗头！”遂去銮驾，乃唤金童听命:“你且显形告与申荣，十日之内，不杀犬主，即拿项上人头问话。”
金童领命而去，唤醒申荣，因显出形来。申侯大惊，问:“你是何人！”金童曰:“吾乃女娲庙中金童，因你之言，将犬主引至殿中，甚辱圣恭！今宣娘娘旨意:十日之内，不杀犬主，复来拿你人头问话。”申侯曰:“荐引圣庙，实出无奈，尚乞圣母宽恕。然戎众我寡，虽有其心，恐事不济。还请圣母教我！”金童曰:“娘娘知你有问，特嘱我告之。近有诸侯来勤王室，汝可约为内应，共逐戎众。”言毕，化一缕轻烟而逝。
翌日，申侯念起金童嘱告，不敢怠慢，阴差人往城外探听，一连七日，不曾闻有诸侯来。直至那第八日，传报郑人来攻城门，见已败走。申侯急遣人往探，还报曰:“东郊外有数处驻营，各插卫、郑、晋、秦四国旗号。”申侯喜曰:“诸侯救兵至也。”乃写缯书一封，交与亲信，曰:“内述逐戎之策，务送达卫公亲阅。”信使允命而去。
却说卫侯复聚郑晋秦三国，商议破城之法。适门守报曰:“有申侯使者至，曰有密函，须亲至于卫公拆阅。”卫侯言:“宣！”那使者至，礼毕，将信递上。卫侯拆阅之，其言曰:
“余思驱戎久矣，恨力弱不逮，唯隐忍以待。欣闻贤公领诸侯兵至，今与约在明晚三更，以号炮为令，余弑城守，赚开城门。诸侯但闻炮响，径往城门冲入，逐杀戎寇，复还周室！贤公若以他日相嘱，敢不如期为约！申荣敬上。”
卫侯大喜，曰:“戎贼可去也！”将信示与诸侯，因谓使者:“可速还告申侯，谨尊其计行事。”
翌日，卫公率四国兵出，一路偃旗息鼓，驾至京城外数里驻定。时至夜已深，将及三更。候不多时，忽闻城内数声炮响，原是申侯赚开城门。卫公一声令下，诸侯齐向城门驶来。时戎卒渐增，幸赖申侯拼死抵挡，保着城门开放。比及诸侯冲入，戎卒迅被击散，溃不成军，四处逃窜。诸侯乘袭破竹之势，沿途追杀戎孽。
却说诸侯刚入城时，蚤有犬卒报与戎主，戎王正待作起，四处溃报纷纷传来。以至惊惮连连，全无斗志，道声:“大势去矣！”欲撤还北麓。临去，环顾宫阙亭台，感叹：“好一处人间富贵，真是妙极妙极，只憾不复享受！”命随从燃起火把，四处投掷。霎时宫中火光四射，蔓延开来。遂驾一白驹，引百十从徒飞去。才过数里，因念起女娲庙，遂至其处，将殿宇烧起乃走。行过百里，已达山界，心乃稍安。时众徒皆现疲惫，肚中饥渴。遂就一林荫处歇息，命人捕些虫兽充饥。
且说诸侯沿路追亡，比及天明，杀死戎孽无数。卫公曰:“戎寇受此一劫，如丧家之犬，必不敢复来造恶。今北边蜿蜒崎岖，兵行不易，不如舍之。”言毕，卫、晋、秦三国将返。郑掘突曰:“吾父死于戎手，不报父仇，不复还也！”自往北陉逐去。行至日中，遥见山中烟起。掘突曰:“此必戎贼火食也！”遂望其奔去，果见数十犬众，其中一人冠晶饰银，披金带玉，装束异常，正是戎主。掘突问:“那披金甲者可是戎王？”戎主怒曰:“无名小卒，安呼本王！”遂命左右齐望掘突袭去。郑人渐追赶至，架住戎众。掘突杀死数徒，乃得挣脱，直望犬主扑去，戎主见势慌逃。掘突拈弓射箭，中其背心扑倒。遂就赶上，割下首级，函之匣中以返。
话说申侯在宫中等候，时已至暮，心想:“按圣母旨意，已到十日。戎主今日不死，吾明日且为冤鬼。”忽闻报:“卫武公奏凯而回。”遂出贺之，因问:“可有擒获戎王？”卫侯曰:“未有！”申侯又问:“或是杀于战乱之中？”卫侯曰:“不有所闻耳！”不由心中哭道:“老夫死期至也！”及寝，至夜难眠。谁想捱至天明，亦不见女娲索命。想必是戎王已死。不由万分庆幸。时门童来报:“郑伯凯旋以归。”遂与公卿诸侯出迎之。礼毕，掘突乃将戎首从匣中揪出，掷之于地，曰:“戎王首级在此，幸以报杀父之仇！”申侯视之，果乃戎主，遂以其首祭吊幽王。
申侯自是万分感激，又见掘突英俊雄武，问其婚配尚未，有意以女许之。遂托卫公为媒，说成亲事。郑伯遂娶了申女，是为武姜不提。
却说诸侯平却戎乱，遂从申国迎回故太子宜臼，立以为天子，是为周平王也。平王见其父，以女色几亡周室，方忆起太父宣王故事，乃欲发愤做个中兴之主。时文有周召公卿理政，武有四路诸侯拱卫。周人齐心勉力，复造宫室，缮修残垣。后戎孽复立新主，每来袭扰，诸侯以兵逐之，渐不敢再犯。欲知后事如何，且见下回分晓。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