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酒就是娘
蓝善清
“喝口老酒,回回头,回头望望那妈妈的泪在流;想起离家走,妈妈送儿出家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离家一步三回头......”陆树铭这壶老酒歌每听都让我落泪,回味中母亲的形象颤巍巍的向我走来,思念老人家的恩惠弥漫了心空。
酒不是乳汁,然而有酒就是娘!
酒伴着儿子闯世界的路。
母亲在背后,梦想在颤抖,泪水在心头。
人生千般苦,母亲的酒化解人间万世忧。
当年母亲在时,每当回家,老人家总会为抚慰颠沛在外归来的儿子,酿一小罐米酒,我知道这酒米每次都是妈妈用两碗麦子同人家换来的两碗糯米做的;那时老人家一人在家,没能力种水田啊。在我回到她身边的第一时间,母亲把那温热的飘浮着甜蜜和一丝袅袅酒精气息的酒递到我面前时,疲惫和干渴让我不知谦让的端过来一饮而尽,顿时温暖,顿时飘然,顿时整个世界在我眼前摇晃着定格为一幅凝重的油画:慈母与小酒罐!
母爱重于世界!
临别,母亲同样还是那小罐里倒出的一碗清黄酒加几个小油馍,把我客人一般的款待罢,踮着小脚送我到村口。
我感恩,我绵绵的感恩始终回向于母爱的苍穹!
故里的邻亲们,亦是我母爱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无论同姓异姓,时常也是我母亲这般的爱我护我,当我每每回家在母亲身边坐一小会儿,再串串沟里沟外的乡亲,他们的亲和情都在端出那一碗老黄酒上,在那结结实实一碗荷包蛋上。我说刚刚我妈让我酒也喝了鸡蛋也吃了,肚子实在没处装了,他们笑呵呵的说无论咋整你也得吃了喝了,过个门槛再吃一盆碗儿,吃下没事的,你不常回,见了你亲不过,你不吃点喝点,我们咋过意得去?
好的,我使出浑身解数享用了!
我的乡亲啊,酒和鸡蛋即便把我肚子胀坏也不亏你们厚意。
一个半天吃好几家,走路都像怀孕一样。
乡亲的恩亲在沟里沟外,在村那边这边,在摇着尾巴爬到我身上的那些家犬们的亲热里。
人类自从有了生活的概念,就有了奔的念想,苦和哭谁慰藉?母亲,故乡,他们凭什么?凭怀抱和酒!
酒起初来到人们中间,我猜想它一定是揣在母亲怀里来到的。因此美酒总是带着母亲的温婉、家乡的馨香,它从肠胃走向心坎儿,把你满怀的苦衷分解。因而,我称亲人的酒为美酒,是善意的酒,单纯的酒,大大不同于社会交际中那些复杂的酒,那些酒有功利性,少不了戾气,带着一定的蛊惑性。
由此,我总记着母亲生前每次送我时,始终劝我再喝一碗她酿的酒,而让我在外少喝酒。
在社会的酒场上,人们都说劝酒无恶意,感情深一口闷,其实哪那么简单呢?用酒把你整趴下再掏出你肺腑的事儿还少么?酒是感性的狂放的,可它针对的是你的理性,最终目的是让你狂放之后缴械。
被社会上的酒作践之后,需要妈妈的酒安抚。
母亲让我爱酒,母亲让我赞美酒,母亲的酒给了我性灵的喷口;徐徐往事,如风刮来又如烟飘散,永远毋需说与人知,说给酒知就行。
故而,我视酒如娘!
生活需要倾诉,倾诉需要对象,这对象就是妈妈和酒,妈妈一言不语,只慈祥的面对你,你多少的块垒都会在暖阳里冰释;酒也不会说话,但它让你在妈妈面前哭个够笑个够,再美美的睡个好觉,一切便日新月异。我们在妈妈面前,在家酒的祥云之端感受着精神的峰巅,一路好走,走出了人生春秋。
我怀念母亲,母亲如果转世为一个大姑娘,今天应该又做母亲了;如果她又做了母亲,我相信他会一如既往如同给我做酒一样给他新的孩子做酒。
成全儿女,母亲是世上唯一只做酒不做醋的人!
在我顶礼膜拜的心空,除了母亲还有岳母,岳母的恩爱是百分百的母亲恩爱,老人家在我母亲逝后,她超分量的弥补了我的母爱缺失,在我想念母亲的黄酒日子里给我悉心的做了十数年的黄酒,让我百感交集而念叨不已。
人生阅历至富的岳母,做的家酒甚是可口馥郁,百般有滋有味,淡黄中漾起几分窖藏的古朴芬芳,从开坛的清汁到喝到最后的坛底糟子,都那么纯正。生活很不宽裕的她,一年中的大多时候她都会做一两坛酒,何时推门而进,她总笑脸迎着,坐下不久,一碗黄酒、两碟小菜摆到面前,看我饶有兴趣的喝完一碗随手再添一碗!
那年代的糯米是稀缺物资,市民们年节时凭票买的那几斤,是不够做一坛酒的,岳母依托大女婿的粮站工作关系,糯米有需有供,做起酒来要比他人稍稍方便。
她老人家更让我记怀的是,她手把手的把做酒经验传给了我妻子,让我的餐桌早晚有了黄酒一碗,光景好歹、心境明暗,都因家酒的缱绻而时刻把注意力放在家里,不会他顾。妻子不知不觉担起了母爱的角色,融融爱意铺满居室,笼罩在我身上在孩子身上。
多少年了,是母爱的传递,我家黄酒做得颇有一些道行,风味独具,色香俱佳,累累做来不曾有失。常饮我家黄酒的亲友均兴味盎然,彼此相传,我们便有了黄酒世家的美誉。
步入晚景的岳母十分不幸,那年脑血栓出院,中午儿女们兴奋,举酒相庆,劝她抿了两口红酒,不曾想这一下彻底使所有的治疗归零,且加重一等:自此失语,失去行动能力,亦失去了独居的生活空间,几年中与二儿子度过余生。那几年春节,她半依床头看儿孙们摆齐春节餐桌饭菜,低沉无欢,蒙蒙不乐,谁也无心喝酒,更不愿划拳开怀畅饮,仓促把年打发过去,她表情戚戚,沉郁哀怨。
岳母如果重生人世,迄今应该也是长发及腰了。
相信她的爱一如既往,雨露一般滋润新的亲人。
世上最经得起轮回的应该是母亲了!
俗世最大最神圣的节日是春节,春节里最难忘的亲情是母爱,是骨肉之爱,在失去母爱的春节里,有酒就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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