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立冬。
今年,山城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了一些。刚十一月初,温度骤然降至10度一下,且还阴雨绵绵。微风过处,寒意袭来,走在大街上,人们不由得紧了紧衣服。而到了晚上,很多人收起了喝夜啤酒、吃烧烤、逛夜市的念头,早早蜷缩在被窝里。
其实,这种冷对于皮糙肉厚的我来说,并不算什么,而真正的冷还是来自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
近俩月,名人、大师离世的消息多见诸媒体,虽觉遗憾,但总感觉离自己太远,哪怕睡觉时听的是单老播讲的评书、盛中国演奏的小提琴协奏曲,总觉得他们是活在广播里、电视中。他们的离去,总是一时震惊终觉无感。而前几日熟识的嘉兴高中语文教研员的心梗离世,却让我怅惘了几日,感觉今天的冬天更冷。
其实,十余年来,我身边有多位至亲、多位“老师”、三位学生离去,让我“见惯”生死,本可以淡然视之,然心中涟漪被激起,再也恢复不了平静,陷入感怀中……
逝者安息,生者珍惜——冬夜感怀亲人篇
一直觉得死亡这词离自己的生活很远,可在2005年却猝不及防地降临了。
正月,八十有六的外婆离世,当时我在嘉兴一所民办中学当老师,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回家过年,也错过了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
许是爷爷、奶奶、外公早离世的缘故,小时外婆最疼我,我也喜欢听她唠叨,虽然外婆嘴里说的多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甚至还会当我面说一些亲人(包括我爸)的“坏话”,但并没有觉得厌烦。后来,我成了家族里第一代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常常会给她买一些香蕉、蛋糕等一些软乎的东西,她嘴里说着“你做家教不容易,别再买了”,满脸深深皱纹里洋溢的是一种满足和骄傲:“都说‘外婆养外孙——空搞灯(意思,白养),我却尝着外孙买的水果和蛋糕了!”
那一年,错过与外婆的最后一次见面,让我有惭色,外婆也常入我的梦中。直到连续几年春节,我都到她的坟前跪拜,她才慢慢“走”出我的梦境。
那一年,也是我最悲伤的一年。4月中旬,我的老爸离家出走了。那一年他不到五十周岁,患有不太严重的糖尿病,略略严重的高血压、肩周炎、风湿等。要说这些病在重庆人身上并不算严重,很多人都有,可他就是离家出走了,至今不知生死。
现在想来,我爸是抑郁了。他不到五十,不打零工了,原来家里的顶梁柱变成了“废人”、累赘,靠种田、补鞋、扛石头养了一个儿子读大学、一个儿子读中专,本该成为他在人前骄傲的资本,却不想成了压垮他的一根稻草。
老爸殊为不易,十一二岁时,养父(老爸本姓张,后随养父姓周,到了我这代、我儿子这代都姓周了)、生母都已不在了,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文化,但他性格开朗、好开玩笑,虽屡屡跟着伯父学过贩牛、钉秤、磨刀,却最终学艺不精,靠种庄稼、补胶鞋、焊锑锅来维持家人生活。他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农闲时,五点起来生火煮好稀饭、烧烫熟猪食的水,一边烧火,一边不成调地哼着“想当初老子的队伍……”,六点时唤醒要上学的我起来吃早饭,然后跟我妈说一声“猪食就交给你了”后就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着胶水、烙铁、焊锡等物品,约有三十斤重)出门了,往往到了晚上八九点才回来。
那时村里没有公交,坐车要到十里外的镇上。他走街串巷,一天要走三四十公里,甚至为了节约路费,从南泉走到家,全程至少有十五六公里。回到家,吃过晚饭,他就在昏黄的电灯下那时村里没有公交,坐车要到十里外的镇上。他走街串巷,一天要走三四十公里,甚至为了节约路费,从南泉走到家,全程至少有十五六公里。回到家,吃过晚饭,他就在昏黄的电灯下清点自己一天的“战利品”,他从围兜里掏出一张张一分、两分、五分、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两块的零票,那时五块、十块算是大票了,偶尔能在他的围兜里能找到一两张。我在一边帮他清点零钞,一边趁他不注意把三五几张一分、两分的小钞偷偷藏进袖子里。(现在我特能理解孩子从我钱包里“偷”一块钱、十块钱的行为,因为我早就这么干过了。)清点好钞票,他留了五六块做本,把二三十块交给我妈保存,然后洗脚、睡觉。那时没电视机,睡觉就是最好的休闲和娱乐。
那时老爸很活泼开朗,在砖厂干活时,虽偶尔和工友(多为本村的青壮年,如我小学初中同学的爸爸等)打打牌喝喝酒被我妈念叨,被我“嫌弃”,但他仍然怡然自得,“勇于承认错误,坚决不改”,时不时地还把在走街串巷没处住的小贩领进门来,用薄粥、胡豆招待他(平时我们也这么吃),他常说一句话:“在家千般好,出门百般难,能帮一把是一把。”
等我读初三时,面临着读高中考大学还是读中师、中专的问题,以我家接近赤贫的经济而言,顶多砸锅卖铁读个中师或中专。可那时中专中师虽然是跳出农门的最佳途径,但已经走向末路,没隔两年全国就涌起了下岗潮。我那时成绩好,在镇中150多个学生中,无论大小考,我几乎没丢过第一,考县中还是可能的。我那时几乎笃定报中师了,我老师劝我还是读高中,在交中考志愿表那一天,我还在和他商量。最终他同意我读高中,但有一个条件,三年后你考上大学不能怪他,他也不会让我去复读。等到我考上华东师大,在浙江上班不到两年,他就离家出走了。
他离家出走时,是四月十几号,等我知道消息时已是四月底了。我妈怕我分心,在老爸出走后十余天才告诉我。其实,那是我最担心的是我妈,我从未见她和我爸“吵得脸红脖子粗”,我怕她受不了,一到五一,我就赶紧买硬座票(买不到卧铺、买不起机票,这种事情也不好对外人道)回家,一边陪我妈,一边给熟悉的亲友打电话询问我爸的消息,一边贴寻人启事,一边在派出所报案。那段时间,我真的心力交瘁,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其实工作也不开心),只能默默撑着。
而今老爸离家出走已经十余年了,我一直耿耿于怀,一直不敢写半点,直到今晨,我才写下这些唠叨絮语,一边敲键盘,一边淌眼泪。老爸,不管你在不在人世,老家你修的破房子还在,逢年过节时,你都要回来看看,回来看看你的爱人,你的两个儿子,也看看你的儿媳和你的孙子……(写到此处,真的是涕泪横流了)
老爸一支的张家人似乎都不大长命。亲大姑、大伯很早就离世,二伯是唯一一个活过六十的。二伯比老爸大不了几岁,他俩兄弟走得最近,但二伯比老爸要踏实、活泛一些(许是年长一些的缘故),多年在重庆一定以钉秤、卖秤为生,我爸学钉秤就是跟二伯学的。
逝者安息,生者珍惜——冬夜感怀2007年(还是2008年,已记不确切了)二伯在北京去世,我也是在他离开前几个月才知道的。他生前不让伯妈、堂姐、堂弟告诉我,他知道在嘉兴工作的我一旦知道噩耗会马上前去吊唁。唯一让我宽慰的是,头年春节,我在北京(后去涿州)过年,陪他摆摆龙门阵,谈到我老爸时,他也“老泪纵横”。那时他看起来精神不错,不像几月后他就不在人世了。回到重庆工作后,每年八月,我都会“以公谋私”,利用在北京出差的机会看看伯妈,和姐、姐夫、弟弟聊聊天,希望他们常回重庆看看,看看家人,看看亲友。
这几年除了外婆、大姨父离世外,其他的长辈都安在,愿他们安康,长命百岁。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机会还是常回家看看,多陪陪老人。本月底,老妈六十三周岁生日,我将带着妻子、儿子去陪陪她。老弟,你也该带上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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