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走着,匀速,但是风比他走的还急,而且好像永远也走不尽这条路。夹道的梧桐伸着臂,把路圈在自己怀里,绰绰的树影布满空间,昏暗下如同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室内走廊。风就这样嚣张的穿过他的衣领,走过他的袖口,带走了他原本也留不住的热气,但是他还是挺直了上身走着,衣领也在合理的位置平躺,他知道寒冷是发抖带来的幻觉,只要他不蜷缩起来,事情就没有那么糟。
冬天了啊,这个城市也和其他千千万万的城市一样,在一成不变中渐渐展现了季节的变化,沉默的开始发言,读了一整个夏天的虫不知道都在哪里,这一条梧桐路昨天在落叶今天也在落叶,可是昨天的雨把立体的落叶拍在地上。它们变平整,成为路的一部分,可能觉得自己的一生到此结束,就在被雨水拍击的这里,直接化成传说中的春泥好了,而今天的太阳又让它们再次获得被风吹起的扁平人生。
迎风流泪大概不是眼睛的问题,是心的问题,他这样想。风带走暖意,提醒人们想起长久忘记的,寒。脸上觉得出这寒意,脖颈觉得出,脚踝也觉得出,像是镣铐将人从脚踝束缚到脖子,再给脸重重一击,只有一双手揣在怀里扭动着,做着最后的挣扎,最后还是慢慢变冷了。所以人就这样被捆绑着强行忆起其他寒冷的事情,眼里涌出炙热的液体,到了要流出的时候又凝固了,最后就是泪意,跟着风也走了。
他突然困了,想停下来。
踩在落叶上他觉得自己病了,和大地之间割断了脐带,就算之前是个巨人,现在也失去了力气。这一片片锋利的刀,以自己的命中注定将自己变的柔软了,他觉得脚下很空,有似是而非的物体的存在,窸窸窣窣的大概是碎裂了,一声声的让他不得不去留意这声音,他见着落叶碎成更小,更小,突然很惶恐,他意识到这一切有他的功劳,然而在他踏上这路之前,落叶会一步步被分解,在他来到这世上之前,落叶还是会一步步被分解,更何况,他的惶恐也没有使他的脚步有半点迟疑。彼此的命运互相影响,互相的惶恐,但惶恐之后彼此依旧是相互影响,没有人把这种惶恐说出来,也没有人想要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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