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中,你一定经历过无数这种时刻:
坐在教室里,头顶的电风扇吱呦吱呦地转着;
漆黑闷热的夜晚,睡不着;
不会弹钢琴的手指迟疑地摁着键;
随着春风微微旋转的柳絮;
小胡同里,房檐上的夕阳和白鸽;
炎热夏天,窗外白杨墨绿的叶子反着亮光;
街上 川流的自行车和汽车,一个大妈发着传单;
列车上,靠在满是尘土味的绿绒靠背;
小小的雪花慢慢落在紫色的伞上、绿色红色的树叶上;
猫咪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小小的脚印;
还有挥舞着手臂的影子,等等等等。
我们的生活,正是由这些不起眼又容易被遗忘的小细节累积起来的。这些平淡无奇的时刻,如今却在我的记忆中闪现着特别的色彩。这是因为,我把它们写进了诗里。是的,我写成了诗。我想这跟我的专业关系并不大,而是因为我喜欢,又遇到了喜欢诗歌的老师和那帮学生、朋友。我一共也没有写过几首,写的也并不好,但是正是因为我把有些感触,某些事物写在诗里,它们便成为了特别的时刻,可怀念,可追忆。
昨天我无意发现5年多前,2010年年底写的一首诗《影的告别》,诗里写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我。当时我写的副标题是赠冷君。修改了一下之后发到了好久没有更新的公众号里。冷君说,没想到我们还有那么年轻的时候。大学某天晚上,我在宿舍看完电影《黑天鹅》,觉得异常压抑,于是和冷君走到了操场。如果没有这首诗,我一定早就记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当时我在想什么,又有着何种体验。有时候诗歌有种特别的力量,那是区别于散文和小说的别种力量。在《读诗的艺术》一书中写道(但愿我没有记错),诗歌在坦克和弹药面前,无疑是脆弱和不堪一击的,但是诗可以给我们内心以力量,去抗衡外部的暴力,在这个复杂的、残酷的、令人不满的世界上,在这个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生命中。
这些时刻现在拥有了某种魔力,让我感到幸福。我生活过,也正在生活。
影的告别
——赠冷君
一片片黑天鹅的羽毛缓缓飘落
我的心,渐渐窒息。
拉冷君走出压抑,来到寒冬的深夜。
白杨被黑暗吞噬掉一半,另一半惨白的细枯的枝干
清晰地存在于施工工地上的探照灯光里,
(用各种眼神,怀疑的、纯真的、惊恐的、失神的,看着路人、天空和施工大楼。)
深邃望不见底的天空里,碎星浮动,
被冻住的星光,细细地闪。
东南方向,巨大、明亮的猎人举着火炬,
看不清的小星簇在周围跳着圆圈舞。
仙后座少了一颗宝石,
而西边有一颗,孤零零,低低的坐在操场看台上。
我们被周围发着幽幽黄白色和蓝色光的小方块们,
矮矮的楼房包围,不知道的故事发生着。
塑胶跑道上,偶尔有黑色的人影越过,
随身听放出的音乐声飘远。
冷君细着嗓喵喵呼唤,
一只姜黄白花的猫拎着尾巴从绿色垃圾桶里窜出。
突然从旁边小区投射过巨大的橙黄色光束,
伴随着远远的汽车引擎声,照亮了北面看台。
两个人黑灰的影子略过看台的台阶和栏杆,
折成黑色扇面,抬起又放下,变得又高又长。
我们挥舞着胳膊证明自己的存在,
而巨大的明亮中影子也挥舞着胳膊,
像是在跟谁告别。
影子随着寂静呼啸的光向北移去,湮没在黑夜里。
什么与我们远离。指尖更凉了。
2010/12/30
2016/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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