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火焰，因为它在温度计下显示低于零度，却能烧尽你想烧尽的一切，留下你想留住的一切。”
佟小娅在电话那边惊呼：“你在说什么？显然，你根本不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我说的和你说的没有不同。但我要提醒你，我也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
佟小娅没有留意我的话，她说：“我发现我很高贵，而你也是。”
我听着，听她又举例说明：“我们明明40多岁了，却还保持这25岁时的样貌。身体机能也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下降，反倒越来越迅捷了。这一切你都发现了吗？”
我注意到她用到了“迅捷”这一词汇，而不是敏捷。为此，我有一点难过，因为在我的词典里“迅捷”是带有攻击性的，如猎豹、猛虎和鹰隼。它们的强势必然是因为猎物的软弱无能。而佟小娅眼中的猎物无疑是人。这背离了我对生命的敬畏之心，也说明她正在朝着我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育。我开始畏惧她的身心，因为那是不可控的。
除非。一股执念令我的心里想着除非的事情，她接下来的话，在电流里化作我耳旁的风声。只是那风声如此的强烈，似乎有着摧枯拉朽的危险力量，使我不得不咬牙去想，除非她毁灭。
不，我还不能那样做，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要退而求其次做出一些尝试。
我压制住一些情绪，故作淡定地说：“我们没你想的那么高贵，因为，我们无法享受到温暖的阳光，也没有随着时光慢慢变老、死去的权利。而且，我们是如此的孤立无援。”
佟小娅在电话那边，发了疯似的说：“天呐！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以我们的能力，还需要援助吗？你这个傻瓜。”
我嘴角抽搐，看到镜子里一张愤怒得像是着起火来的脸，也看到了床上那一团正在吞噬左峰的蓝色火焰。
我很想把佟小娅拉到太阳底下去暴晒，给她一个灰飞烟灭的结局。但这连我都无法做到，所以，我想到了蓝色火焰，那应该是来自地狱的火焰吧，不知它是如何存在于我的体内，为我所用，也不知道它会不会让佟小娅像左峰一样一点点化作虚无。
但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我说：“小娅，其实我们弱小的，我们应该保护好自己，以不存在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才是最明智行为。”
显然，她与我越来越亲近了，把我当成了这世界上的唯一。对于她，我有何尝不是如此。我不忍心执行心中的想法，只能求得她同我一样。
“懦弱，李瑞，你就是一个幻想家，行为上的矮子。”佟小娅言之凿凿，打心眼里看透了我。“我不要像你那样。我终于知道你一早就知道，又为什么不告诉我了。”
我说：“那你一定不知道我在左峰家里吧，我正在让他的尸体消失。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一次，也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
电话那边佟小娅似乎愣了一会儿，然后她悲切地说：“左峰死了？难道他没有变得和我们一样吗？你确定他是一具尸体吗？”
“我不会乱杀无辜。我也不允许你像传销发展下线一样去发展出更多的同类。”
“哈哈哈”佟小娅笑了，“我当然不会去发展下线，一开始我就是想弄死这个渣男。可是我被影片误导了，以为自己疏忽了，会导致他成为下一个我们。”
她如释重负的笑声令我感到刺耳，我居然疏忽了她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说：“一定还有第三个，你告诉我，我们是怎么变成神的？或者说，你是怎么变成神的？”
我冷笑，这个鬼样子居然被她视之为神！这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冷的笑话了吧。
“快告诉我吧！”她催促的声音令我感到恶心，她又说：“我觉得他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我们要弄死他，彻彻底底地让他消失。然后……然后世界就是我们的了。”
我当然知道她是怎么成为这个鬼样子的，可是谁又能告诉我，我是怎么回事？
我提醒佟小娅：“这世界还有白天，在白天有明媚的阳光。那是你会逐渐抗拒的光线，因为你会逐渐意识到，它能毁灭你。我是说的毁灭，是彻彻底底的毁灭，没有重生的来来世，因为我们不配有灵魂去往那里。”
“自卑，懦弱。”佟小娅又说起了她所认知的我的性格，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似乎，我是拿着一个金饭碗在这世间乞讨的乞丐，不知其自身的价值。
她还说：“世界的一半，也是世界。并且是足够多的世界。”
对佟小娅而言 这个世界上满是食物。在她的意识里，她，或者说是我们，是取代人类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新生物种。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一开始，她为什么会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一半的人被她列入了黑名单。因为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黑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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