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兵的父亲去世了,我不知道;我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可能也不知道。村庄不大,村庄里的人却散得很远,很远。
即便知道了又能怎样?还会回去?以前队里老(去世的意思)了一个人,每家都要有个大人去给逝者磕个头,吊吊香,不外的还包点香钱。现在人走散了,许多习惯也随之而散。就是男婚女嫁之类的大喜事对左右隔壁的人家也都不收“情”,因为没办法还,“情”不收,人情也就渐渐淡漠了。
三月底回去做清明,那天中午在老娘家吃饭,还有小奶奶一大家人。饭桌上不知道怎么的提起过他,老娘说他一个人在家好可怜,感冒了去村卫生室找小施挂水,里把路也走不动,在马路边扶着锹柄张着大嘴喘气,一口接不上一口的,还是有人打电话叫他在双墩的小女儿回来送他去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往深处想,也疏忽了问一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一疏忽导致它成为我在上海家里聊天的证据,家里人说他去世的时候我否认的很坚决、果断,我说清明节的时候他还去村里挂水的,怎么会没了呢?
礼拜天弟弟一家人过来玩,问他他说是去世了,正月二十五去世的。都这么说我就无话可说了。
人没了的时候是一口气没了,村庄没了的时候是断了烟火。
在村里我还能看到炊烟袅袅,尽管不是每家的烟囱到点就会升起。因为在外面不能上学,村里的孩子多了起来,在路上看见了许多都不认识,有的是根据面相猜猜,碰巧也有猜对了的,不知道在这些孩子眼中我是怎样的一个老人;村庄里的老人个个我都认识,见面的机会不多,渐渐变得有些陌生,而且有的永远看不见了,村里年年都会少一两个人。
去年回去几次,在村西边的路上都看见过二兵父亲。一只胳膊挽着个装满菜的有点发黑颜色的竹篮子,另一只手上永远都是一把木柄小锹,柱着稳当。以前的菜园和我家的很近,那块菜园荒废后不知道他在哪里种菜了。碰到他的时候我会递上一支烟,他放下菜篮子,手在有点脏的衣服上擦擦,嘴里直唠叨“回来了该,还吃你的烟?”然后手才伸过来接烟,九十二岁的他头发还没有全白,胡子留得也很长,比头发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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