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季的早晨,早早的就醒了。村庄里的人起早贪黑,为清贫的生活添加新的生机和新的面貌。“我们的鱼网没有了,亲戚的钱我们也要尽快还给他们,我打算去做建筑工,”陈安对着孙晓香说。他脸色看起来像一只翱翔一夜疲惫的鹰,他内心对生活充满了期待。他点了一根烟,烟跑满了整个房间,烟把他缠住,烟再把他释放。孙晓香说“嗯,安哥,那我去问问峰哥还招不招建筑工,我也想去。”“你疯了吗?建筑工这么重的活,你一个女人,怎么干?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的,”陈安生气的说着。“谁说女子不如男,以前的花木兰还打了胜战呢,不行,我要和你去,建筑工的工钱高,我们一起去,一天可以有三百块钱的收入了,”孙晓香坚决的说。“一桶水泥这么重,一天到晚都要提水泥,你的腰怎么受的了了,反正说什么我都不允许你去。”陈安犀利的眼神瞪着孙晓香说着。孙晓香感到无奈,也许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在关键时刻帮助丈夫,她内心深处充满了绝望,她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女人。孙晓香看着早上的阳光,阳光温暖的照着大地,雾在人间里化无了。
陈安出了家门,往村口的方向走去。他路过鱼塘、清田、屋舍。鱼塘被人废弃了很多年,岸坝被海水冲的坍塌,海水平淡的躺在鱼塘里,海草绿莹莹的活在鱼塘里,一些被海潮带来的贝壳死气沉沉的躺在鱼塘里。从鱼塘平望过去是一片红树林,红树林是海洋存藏资源的一块圣地,螃蟹,鱼,虾等海鲜都愿意前来这一块圣地,红树林也是抗暴风雨抗海潮的,它是整个村庄的守护神,如果村前没有这一片红树林,海浪会常常淹没地势低的村庄。离鱼塘不到一百米处,是一片清田,因为海水常常来的原因,这一片清田的农作物不堪于在海水里生长,海草取代了农作物,鱼儿也居占在这里,雨水和海水的结合,成了鱼儿的快活的天地,它们喜爱这一块清田,喜爱贫穷且善良的村庄,喜爱蓝天白云下可爱的农夫。往清田沿村口这一条泥泞的路走去,路的旁边零零散散有几户人家,这离村庄的中心点偏远些,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居地。
陈安前往陈博峰的家中,首先路过陈博峰的一块小菜园,菜园里最显眼的是爬上架子的丝瓜藤和苦瓜藤,这两种藤相隔一段距离便有果子长出来了,有些果子再过几天就可以摘下来了,菜园子还有几种菜品,例如生菜、小白菜、地瓜叶……。陈安从猪圈里经过,一头母猪和她的小猪正在依偎着准备入睡。“陈安,今天不出海吗?怎么有时间过这里来?”萍妈疑惑的问。萍妈是陈博峰的母亲,陈安小的时候把她当成自己的亲母亲,当然,现在也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她面目善良,尽管她有自己的孩子,但她对陈安亲的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要是如往常,海潮好的时候,陈安是村里出了名的勤奋,是绝不会落下出海的机会的。陈安一言难尽的说“萍妈,发生了一些事,我出不了了海了,我得去当建筑工了。”“孩子,发生什么事了,跟妈说说,或许我能帮上你,我要是帮不上你,还有你峰哥,他会帮你的,”萍妈内心忐忑的说,她的话语表现出紧张的情绪,生怕自己的孩子受到生活不平等的对待和委屈。“萍妈,昨晚去收鱼网,遇到一场怪暴风雨,鱼网还没来的及收回来,就被海浪袭走了,一个都不剩,现在就剩一条船,出不了了海了,”陈安终于绷不住眼泪了,啜泣的向眼前和他一点没有血缘关系的萍妈倾诉着,可他自己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别的村庄里生活,他想他的亲生母亲,从十一岁就开始想一直待在她母亲的身边,可是现实不允许,他多么希望他的亲生母亲在这里和他一起生活,生活的好和坏,要是有个大人在身边,或许还能互相倾诉和给出主意。“孩子,天地灾难,这是我们无法去避免的,我们也无法去抗战它,只有重振旗鼓,我们才会回归更好的生活,”萍妈心疼的安慰着,她的眼泪从满是皱纹的眼角流下,流下,流入满脸皱纹的痕迹。萍妈双手一直在颤栗着,像是被冰雪冰冷的颤栗。陈安知道萍妈之前生了一场病所导致的。她干瘦的手从打了好几个结的口袋里拿出一百元,这一百元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像是一张军被的姿态。“陈安,这一百块钱你拿去,过几天给小孩上学用,我也就只有这一百元了,要是我手脚不颤栗,我就去海里挖螺了,这样自己还有些收入,”萍妈满怀期待的希望陈安收下。“萍妈,我想去跟峰哥搞建筑去,你的这一百块钱你要好好留着,需要用上的,自己就用在自己身上,孩子上学费我在想办法,”陈安坚定的对陈妈说。“你峰哥他早早去干建筑了,晚上才回来,他回来了,我再叫他给你找建筑工,估计明天就可以去工作的了,”“萍妈,那晚上我再来跟峰哥说说。”话刚落下,陈安便要和萍妈告别了,他清楚的知道现在出不了了海了,他必须尽快找到别的工作,家中的经济来源都是靠他,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受苦。陈安辞去,萍妈的心悬了起来,她知道陈安要面临着困境,而她却无能为力,她处处担忧着,像是一只受伤的母鹰。
陈安正在反回家中。此时他的心情烦杂,他不知道上帝为什么会这么的对待他,他觉得他在这个乱中有序的人间足够安分,足够勤劳,足够与人为善。
此刻已是响午,夏季的午中,太阳炽烈的照射着大地,夏蝉开始了鸣唱,歌唱无比美好的生活。各种植物,如果意志力顽强的话,在午中精神气爽的与赤阳同在,例如仙人掌,如果是显的虚弱的植物,那么在午中,便是一棵无精打采的植物了,例如鲜花类的。烈日照在陈安的身上,黝黑且瘦弱的肌夫像极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北极熊,远远看着,又像极了干瘦如柴的电线杆。不管身形如何,不免他有一颗热爱生活的心。
“木辰,妈妈要去赶海了,会晚点回来,你在家把晚饭做了,要是我还没回来,你们就早点吃饭,不用等我,”孙晓香一边准备去赶海的工具,一边对木辰说。木辰恳求的说“妈妈,我也想跟着你去,这样我们的收获就多一点,卖的钱也就多一点,”孙晓香知道自己苦着,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受苦,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孙晓香就是个例子,小小年纪就已学会干各种农作物,生活的苦恨,她早已尝遍了,她不愿让自己的孩子走她当年的路,她必须要扛着,不管多苦都要扛着。可懂事的木辰想要为家里分担困难,家里的所有家务从来不让父母干,洗衣,做饭,喂猪这简单的家务活是木辰在家常做的家务。有时还会去野外捡些干柴,找一些喂猪的野菜。孙晓香急急忙忙的前去赶海的路了。
陈安赶忙带着装螃蟹的网袋,也赶海去了。“但愿今天能在海里有个好收成,”陈安心里默念着。他是多么的喜欢大海呀,他觉得大海养育了他,教育了他。大海的宽阔和宽容装满了他空荡荡的灵魂,他接触大海,好比接触了热情似火的爱恋。今日海潮退的可怕,简直快要被抽干了一样,码头的小船散放靠岸,搁滩的船静谧而孤独,又有点孤傲的停在那里。下午三点的太阳更加热烈,海地被照的干裂,一块接着一块浅浅的裂痕像是沙漠里干渴的地表。昨晚那一场突袭的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像是给今日的海一个警示,今日的海显的异常,这是百年不遇的景象。
今天来赶潮的人很多,远远望着在大海里的人,渺小的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大家都听闻今天大海的异常,都前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有个好收获。往前要过到一米五的海水才能到达那一片沙滩,今日可徒步前去,那里有花蛤、黄蛤、蛤蜊、毛蚶、蛏子等不知名的海产品。陈安今天不去那一片沙滩,他明确自己的去向,感觉要在海里大干一场的架势。他没有带鱼网,必然不打算去捕鱼了。他沿着坍塌的鱼塘坝走去,马上就要到达红树林了。这一片红树林营养丰富,一些海产品都来这里养精积蓄后才水海潮退去而离开,海潮退去,就剩下海螺和螃蟹隐藏在这一片红树林里。陈安了解这一片红树林的地势,他从七岁就开始与大海打交道,村前的这一片海域,哪里地势低哪里地势高,哪里的地势有鱼,哪里的地势有螺,哪里沿着小溪,哪里的海路容易走……,他都全然所知,包括村后的大海,他也全然而知。陈安光着脚走向红树林,泥泞的海土缠住他的脚,有时候运气不好,还会陷入泥潭里,深到膝盖以上,陈安虽了解这里的地势,但也会有出错的时候。茂盛的红树林把太阳的光亮遮住,落潮后,各种各样的柱根和呼吸根露在地面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使人难于通行。红树林的地面潮湿,各种类的蟹喜爱常居这里。陈安的目标明确,就是来寻一种值钱的肉蟹,当然要是遇见别的海产品也最好不过了。陈安充满希望的在红树林找寻着。
越往红树林中心去,越阴深,隐隐有点光亮照着路,不注意看时,这点点的光亮有几分像天上的星星。红树林杂乱无章的根枝阻碍着前进的步伐,陈安穿梭在红树林里头,像是一个战士穿梭在战场,无所畏惧的前进着。陈安弯下腰,捣了捣一个推积泥土在旁边的小洞,这个洞小的连手掌都放不下去,陈安只好用手慢慢扒开洞口,扒到表层以下,泥土软中夹硬,这双宽厚的手掌努力的扒着,扒到一半,一只小肉蟹爬了出来,陈安以敏感的速度一下子把它给抓住。“好家伙,差一点让你溜走了,差一点就白费力气了,哈哈,这下把你给抓住了,看你往哪跑,”陈安欣喜若狂的自言自语着,这般欢喜仿佛已忘记了昨晚的悲哀。不到一会功夫,陈安抓了将近十只的肉蟹,以这样的效率,到晚上肯定有个好的收获。
红树林的叶子时不时的掉落,掉到泥泞里,化作生物的养料。偶时,还有红树林的果子掉落,掉落到泥泞的声音,嗒嗒的,时不时会打破这静谧的环境。太阳越往西边走,这片树林越显深暗,越显得光凉,好像一处无人凄凉的荒野。陈安没有惧怕的念头,他像一只饥饿的雄狮子,在寻找他的食物一样。红树林的根枝杂乱,越往里头走,越要换不同的姿势弯腰,此时的身体像一只蚯蚓一样,曲曲折折的往前窜。陈安丝毫没有感到疲惫的意思,收获越多,他越显出一副才力使不完的样子。他穿过高矮无序的红树林,穿到矮的一片红树林,便可探出头来看看太阳的高度,看看远在海上辛勤的人们,还可以伸伸自已的腰,不到一分钟,又要继续穿梭着。太阳靠着西落的边沿,夏季的夕阳像一个醉了的美人,红晕打在天边,一会红,一会粉,美极了。如果有情人待在身边看看这美景,简直是一场浪漫的约会。太阳快落下去了,月亮悄悄爬了上来,太阳的光晕在照着大地,此时的月光在人间,还显现不出来。红树林越来越黑,这片树林的里头黑暗的看不清路了,陈安凭自己对这片树林的了解继续摸索着。月光打映在海面上,银闪的波光鳞鳞闪照。夜要往深的去了,海潮匆匆赶来,海上的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
“今天收获不错,能卖个好价钱了,”孙晓香一边清洗筐里各种类型的海螺,一边嘀咕着。她准备离开大海,海潮来势汹汹,淹没了这一片沙滩,沙滩里的人所剩无几,她慢慢行着海水,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但愿她不会被海水冲走。她小心翼翼的试探地势,海水已越过腰上,她的下半身被海水支掉了一些力气,瘦弱的她,拼命的与海水争斗着,她使尽身上的力气逆流而上。海水急湍,明月对照,妇人行间,今晚的海上尚未安静。孙晓香一步一步从海水里走到了岸上,她光着脚,脚板被牡蛎锋利的壳划伤,有些伤口浅,浅的伤口血流的稀少,有些伤口深,深的伤口血流淋淋,有些伤口中等,开始血流多,后面就少流了。孙晓香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继续赶路,海泥覆盖在她脚上的伤口,她也不知痛,但是,上帝知道她一定很痛,生活的重担重,身上的伤自然就没有知觉了。她走完泥泞的路,就到岸上了。她看到码头的船,船搁着,孤独的气氛奋不顾身的冲刷着整个环境。“船的命运和人的命运是一样的,人的命远由上帝支配,船的命运由上帝支配,”孙晓香感伤的说着,她不知她要表达些什么,也不知上帝在哪,命运会停留在哪。远处的灯火飘渺,散漫的灯光点亮着这个小小的村庄。村庄里一共有二十五户人家,屋舍俨然,小路交错,濒临海面,清田相拥,鸡鸭成群,孩童趣事……。
“妈妈,你下水了吗?怎么衣服全都湿透了,”木辰担心的问。她从孙晓香的肩上取下装螺的筐,筐的重量大概有二十斤左右,十七岁的她没有足够力量双手轻松的拿下来。孙晓香由于湿透的原因,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又加上生活的冷漠,使她的身体吃不消。木辰紧忙的给孙晓香倒了一杯热水,“爸爸呢?爸爸去哪了,”孙晓香轻声细语的问。“爸爸下午也去赶海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木辰担心的回答。“妹妹和弟弟去哪了,今天都没有见过他们俩个,”“他们俩个回来洗澡吃饭又出去玩了,”木辰答着。这俩个小孩,妹妹上六年级,弟弟上三年级,天真无邪的童趣是他们的整个天下,家里的事一概不知。这时,陈安也湿湿漉漉的回来了,他的脸也满是刚出血的伤口。“今天海潮异常,肉蟹出没的多,你们看,我抓了多少,”陈安道道自乐的说道。“今天海潮异常,每个人收获都很多,今天大海感觉快被挖空了一样,”孙晓香答说。十点钟了,这对夫妇才开始吃上热饭,还好他们有个懂事的大女儿,家里的内务都不必让他们操心。“弟弟妹妹呢?”陈安问起,“他俩在村里玩捉迷藏呢,”木辰回答着。“一会我去你峰伯家回来,再叫他俩回来休息,先让他们玩会,这两个贪玩的小鬼,”陈安笑着说。吃完饭,陈安急忙赶去陈博峰的家。
夜在村庄显的沉默,偶尔会有狗的叫声,有的人家早早休息了,有的人家还在繁忙着。村里的小孩精力充沛,在夜晚总得要玩上捉迷藏的游戏,玩的大汗淋漓才罢休。“峰哥,我有事找你,”陈安边弯腰走进低矮的门,边说着。门大概有一米六,陈安一米七五的高个,必然要弯腰才不会撞到门。此时博峰一家人正在吃晚饭,饭桌是木制的小圆桌,椅子是由竹子制作而成的,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素菜,一条电线垂吊的小灯泡在桌子的上方淡亮着。“陈安,你吃饭没,坐下来和我们吃,”博峰说着便去拿了碗筷出来。“峰哥,我吃过了,我就不同你们吃了。我的鱼网被海浪冲走了,现在出不了了海了,我想和你去当建筑工,你看能不能带着我去,”陈安略微紧张。毕竟多熟的人,要是有难求于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难于开口的时候。“陈安,你的事我听妈妈说了,真是天灾无情呀!明天早上五点钟你来我家,我带着你去工地,”博峰同情的说着。陈安立马答应了。他的心里一小半石头落了下来,“去几天就有些钱给小孩去交生活费了,再过些时间就可以有些钱还给亲戚了,”陈安暗暗自喜的想着。仿佛生活有了明亮的热光照在他的心上,暖暖的。
“一、二、三,你们都藏好了吗?我要出去了喔,”一群小孩嘻戏着。陈安坐在石头上看着,他瞬间想到他小的时候。他小的时候也常常玩到这么晚,玩累了就自己回家,破旧的房子里有他的奶奶、妹妹和弟弟,没有父亲和母亲,再到他八岁的时候,破旧的房子有妹妹、弟弟,没奶奶、父亲和母亲。想到这,他的眼泪哗哗的掉落,伴着月光,眼睛闪闪发亮,像一串银珠打着滚。陈安看到自己的儿子,赶忙把眼泪擦拭干净。“弟弟,爸爸在这,”陈安小声的说。“嘘嘘嘘,”弟弟急忙的拿出手嘘了一声。过了十分钟,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陈安领着他的孩子前往家中。生活的苦,生活的福,只要自已的孩子和妻子能够健康的,他吃多少苦都愿意。
夜沉淀了,村庄极其的安静。有的村民已经在梦里畅游了,有的村民正准备入睡。月光打在鱼塘、清田、屋舍,如同一个美境晃晃悠悠的挂在人间里,唯美以及安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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