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沈嘉柯发过一篇微博:“那些有故乡的人,怎么懂没有的人。”我不能赞同,却能理解。人本就是各不相同的生物,求同存异,方才有趣。这也是我这几年来认为自己变得成熟的一点,不再追求人人都与我想法一致。有时候觉得太相似的人太相似的想法反而无聊。微博下的评论也都精彩,有人说:“余光中问不如归去归哪个故乡?宋代歌女早就回答了,此心安处,便是吾乡。”传说里,杜鹃鸟的叫声就是“不如归去”,千百年来多少人听着这鸣叫,也未曾找到归去的方向。所以,我们得制造一个具象的寄托——乡愁。
大学里很多本省同学不理解我们的乡愁,总说:“哎呀,你太恋家了。”广东的孩子很少会出省上大学。我会跟他们说,不出省挺好的,这种感觉一辈子感受不到也没什么遗憾。现在对故乡的依恋多半是因为家人,因为年龄尚小,生不出白发老人“落叶归根”的情感。我爸说过一句话,让我特别难过。他说:“我知道你是只鸟,要越飞越远,离开我们。”其实我真没有浪迹天涯的愿望。虽然自诩心里有江湖,凡事拿得起放得下,但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家。为此甚至可以放弃友情放弃爱情,这么说虽然对不起爱我的朋友和未来的男朋友,但这对于我来说,似乎就是关乎生命的选择。现在我不执着于别人的理解与否,“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每个人都走在与他人平行不相交的道路上。相交有什么好?相交线在那一点邂逅后,也是渐行渐远渐无书。平行即使相望不相闻,但却各自奔波在同一方向。最近在想,我的思想观念究竟受怎样的文化熏陶多一点。郑博士课上,他引用了南北方戏曲文化为例,说是“京剧”与“越剧”体现了南北方文化的差异。想来我受姥姥的影响最深。她虽然是戏曲演员出身,但我记得她说过,喜欢越剧胜过京剧,甚至现在电视播京剧都无法坚持听完。梅山地处皖西,很难用淮河为界定义它的位置。以前我喜欢自称中原人士,因为自小看武侠小说,北方多野蛮胡族,南方多奇邪古怪,中原永远是正统。后来书读得多了,越来越痴迷楚文化的浪漫多愁,又向往北方文化的大气磅礴。就这样迷茫、无文化归属感地混沌了许久,现在仿佛摸索到了文化归属意识,却欲语知词穷。
那条微博下有人发表了很长的一段辩驳:“谁会没有故乡呢?假如你真觉得没有,先向北开一千里,回头南望,就看见故乡了。不过我确实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悔恨没有一个乡土的故乡,似乎城市没有资格作为故乡而存在,在以后城镇化时代,大多数人都将成为没有乡愁的人。”我可能注定不会成为一个辩论队成员,就是因为比赛的逢场作戏也好,平日生活中的真心实意也罢,都很不情愿强加自己的意见给别人或是被别人强制灌输某种观点。说到底也是一种令他人恼火的“我行我素”,成型已久越来越难改。通常只能抱着懂人自懂的心态,默默对自己说,其实应该是这样的:没有故乡的人,又怎么懂有故乡的呢?前几日读姜夔《踏莎行》,立刻对最后两句爱不释手。虽然是白石梦游华胥,想得念得是意中之合肥琵琶女,现在引来解释观点,自感最能概括我所想表达的。故乡对于我们这些离乡之人来说,就是举头可见的白月光。小小年纪,顾影自怜叹乡愁,可怜可叹的正是“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今晚翻阅《姜白石词笺注》,第三十四页“王国维《人间词话》云:白石之词,余所最爱者,亦仅二语,曰'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第一次感到自己与国学大师跨越时代产生了共鸣,喜不自胜,遂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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