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后,大年前的夜,已不是一如既往的夜,平常的夜。
路上,儿子正披星戴月,一路赶奔,家,是越来越近了。
家中,老母把和砂石一起焙在铁锅里的花生刚刚翻过,刚刚把锅灶下的草火熄了。
土炕上的老父,把盛着热茶着泥壶用抹布擦了又擦,拭了又拭,听着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的闷响。
父亲母亲在等一个时刻,远方的儿子回家一脚踏进大门的时刻;在保持一种温度,赶回家的儿子吃到嘴里恰好的温度。
在他乡的儿子工作是卑微的,平日里那么多的不堪,委屈,拘泥,虚假和怯懦,全抛在了昨天和外面,今夜只带着尊严和温暖回家。
灯台上的油灯灯芯被挑出一截,灯苗变得又大又亮,偶尔叭的跳一下,又变得稳稳地燃烧着。老父老母的心今夜终于稳稳地落在心口上,为了讨生计,为了闯出名堂,放向远方高处的儿子,终于像在手里牵着的线的风筝,朝着自己家的方向稳稳地落下来了。
儿子坐在直硬的火车座席上,任由行进在夜幕里的车厢轻微晃动自己的身子。望着车窗外远远近近被拖曳着转动的阑珊灯火,心在欣喜的狂跳,那温和的,桔色的灯火终有一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今夜不再是嵌在暮色里人家归家他离家的凄楚,他怀里揣着挣来的一沓钞票,包里放着几包在大城市买的点心,也在回家的时分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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