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人,一头老牛。有老牛的默默陪伴,老人甚是满足,他们就像一对各自远行后归来的老朋友。夕阳下,老人粗哑的歌声,融化在了落日的余晖下,一同融化的还有他对命运的宽容。
这个走过整个二十世纪,依旧《活着》的老人,是苦难的中国老百姓的生存的集中体现,而每一个经历过二十世纪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这也许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当走在人生边缘的时刻,还有一头老牛为伴,在这一刻应该老人是满足的,不能用幸福这个词语,但可以用满足,满足是对过往经历的释然,一切一切的苦难,在最后都像落日下的景色,温暖而略带苍茫。
这场景,让人联想到北方的农村,想到在村头那些抱团晒太阳的老人们。可能在某个墙角,也可能在某棵大树下总会聚集着一群老人,他们闲聊着一些无聊的话题。这里就是他们的领地,他们就像经历一次次激战后的战士,在一次次冲锋后,这里是他们可以守护的最后一方领地,而那投射下的温暖的阳光,就是它们胜利的旗帜。他们应该是一群经历相似的人,也许是年轻时一起外出打工后归来的老人,也许是曾一起在田间耕种的人,他们都是在过往的岁月为了生计而奔波,如今可以不用再为生计劳作或者已经没有劳作的本事,他们的后辈已经接过他们的接力棒。现在她们在一起,只是一个农村老人的身份,偶尔他们会谈起过往,还可能会争论一番,但早已不会勃然一怒,争论最坏的结果,往往是拍打下屁股上的尘土,背起手、哼着没有人能听懂的小曲,往回家的路走去。
想到这里,又让我记起离开已经20多年的爷爷。虽然只有高小学历水平的爷爷,那一辈家族的人中,他是唯一识文解字的“文化人”,中年丧妻,大半辈子自己一个人要抚养父亲兄弟两人。在我印象中,老年的爷爷总是一个人在自己的屋里背三字经,自己给自己解读三字经,喃喃自语。他总想给我讲三字经,那时年少的我很不喜欢他讲的三字经的道理,只是过耳旁风。现在想想那是他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但上世80年代,谁会去学习三字经,国学经典热那时还远远没开始,即使有人听,他解读的三字经也只有他自己能听懂,在其他人的眼里都是不符合当下的解读,他解读的三字经是年少时私塾老先生就那样教的呢,还是他自己感悟出来的呢,现在也不得而知了。但就像那头老牛,最后在精神上能够陪伴他的是幼时背诵来的三字经。
当我们的父辈、祖辈把他们的经历变成一个个故事,一遍遍的讲述给身边的人听。他们的讲述已经变得就像一湖平静的水,波澜不惊。但年轻的如我的听者是听不下去的,他们的故事在我们听来一点也不精彩,在他们看来经历的困苦,在我们只当做不可理解、当作不合理的安排。
突然自己也走到近 五十岁这个年龄,在农村老家,这个年龄可以当爷爷的年龄,而身处城市的我还只是两个小学生的父亲,还远不能抛开一切,随性而为。每天为了生计来往奔波,做着许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境也在悄悄随着年龄慢慢发生变化,以前不喜欢的现在也能慢慢接受,进而发生改变,慢慢放下了许多以前自认为很重要的事情。这是年龄馈赠给自己的,让我能对未来进行筛选。
到了这个年龄,好像有点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争取到,看到别人的成功也不再去羡慕,回到家里夜深人静时,一个人也可以安静的写写字,看看书。老婆说五十岁的我好像有点颓废,不思进取。那些曾经激励我前行的慷慨激昂的,使自己相信能改变一切的心灵鸡汤,到现在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改变,改变的反而只有自己。
五十岁知道什么是放下,知道平和的看待自己,不想再去挑战什么,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非你莫属,越来越发现自己所能不多,看看来路,反而发现命运好像已经为自己做了最好的安排,而自己却浑然不知。有时想想,等到自己60岁、70岁的时候,也许也身处一群老人之中,他们大概是与我一起成长,走上不同道路的儿时伙伴,我们也会在一起聊天,那时的自己,不就是出发时的自己吗。
发现了自己,于是也就释怀了一切,那就和命运握个手吧,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也都有自己的命运,当终于认识自己后,依然能淡然一笑,那就是最好的自己。回望自己来时的路,发现和和其它的路都是一样的向前,每一个人在经历苦难后,走在人生边缘的十字路口时,都能幸福的和命运握手。
每个人都随岁月的流逝留下时代的烙印,每一个人都在过往的岁月中,与命运奋斗挣扎,就像《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与鲨鱼,我们欣赏他的勇气,年轻的我也希望成为命运的主宰者,拼搏的过程,奋斗的过程,也是命运的安排,也是最好的。在自认为人生重大的考试中名落孙山,感叹命运安排的不合理,但在下一个路口,突然发现,命运成就了你的其他,你缺少了闪光灯,但环膝而绕家庭幸福,不用为各种应酬而劳命,命运的闪光点依然照亮你。 而金榜题名,高光的闪光灯,你的付出,只有自己能够体会,有一天疲惫的你,依然感叹命运的不公,但骨子里的傲气,是命运与你的合体,也欣然去接受吧。
这样想来,突然发现命运的安排是那么合理有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就像命中注定,一个村子的人最终还是聚集在这里,就像他们头顶的这颗大树,最后他们围树团坐,这就是命运的最好的安排,兜兜转转,早该和命运握手,一切都是最好的。
在知天命的时间,和命运握手言和,以本来的自己慢慢前行,没有谁是注定要这样,也没有谁注定要那样,认识到自己所处的状态,遇事积极乐观,下一个路口的自己正悠闲坐在大树下与一群流浪归来朋友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希望也有一头老牛陪伴,希望心中也有自己的三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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