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前的时光是快乐而又散漫的，特别是夏天，我可以“乘凉”为由，一吃完晚饭就溜出家门，到“步西诊所”门前的路灯下，听晓轩大姐姐讲故事去。
“步西诊所”在渔溪街尾，算是十分豪华、引人注目的建筑物，共有三层，砖木结构。据说其主人林东医生是留洋回来的，解放后，因家庭成份高，诊所也关闭了。
晓轩大姐姐在家排行老二，她还有个哥哥晓春。我上中学后，似乎跟晓春很谈得来。他比我年长，当我才上中学时，他已高中毕业好多年。因上不了大学赋闲在家，沦为家庭“煮妇”。
但他喜欢文学，读过好多外国名著，每次聊起如数家珍。他说，他的理想就是像俄国的托尔斯泰那样，写一部像《安娜·卡拉尼娜》那样的小说……后来我读了许多外国名著，不能不说是受到他的薰陶与启蒙！
其实在上学前，最初在我心上撒下文学种子的，应是晓轩大姐的“乘凉故事”。
当路灯亮起来的时候，我和邻居的小孩子一样，都会围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围坐在大姐姐的身旁，听她讲中外民间故事，什么“田螺姑娘”，什么“青蛙王子”……让我们听得如痴如醉的，连飞蛾落在脖颈上都没有感觉到。
有一个晚上，我好奇地问道：“晓轩姐，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的故事呀 ？”
她笑着说：“看书呀，书里有好多的故事呀……”
忽然她问我：“哎，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没有去上学呀？”
“八岁。”
“八岁了，怎么还不上学呢？”她惊讶地看着我，“上学了，你就会识好多字，就会读到好多好多故事哩……”
她这番话提醒了我，第二天一起床，我就对外婆说：“阿婆，我要上学！”
外婆看了我一眼，说：“明年去报名。”
“隔壁的春明，跟我同岁，人家今年就上学了，我为什么还要等到明年？”
“小孩子家，你懂什么？别缠了，我还要去开门做生竟哩！”说着挣脱我的手，走了。
后来我逐渐长大，才明白：外婆早年丧夫，就靠她一个人开爿扁肉店操持家计。七岁那年我本该上学，但因为忙，或者手头较拮据，就被耽搁了。到了八岁，外婆轻信了“七进八退”的传言，又把我压了我一年。直到九岁，才上了渔溪第一中心小学。
2022-02-15下午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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