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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的黄昏(短篇小说)

一个女孩的黄昏(短篇小说)

作者: pipi1999 | 来源:发表于2024-06-10 22:46 被阅读0次

我问孙女桃子,我说:“桃子,一本书怎么才会好看啊?”桃子喜欢看书,各种书都看。是不是看书的人都精灵,我不知道,桃子是精灵,说:“奶奶,你要写你的故事啊?”桃子说最好的书是那种你好像看不懂,后来又懂了的书,特别厚重。

我太老了,在我的时代里。我小时候看的书都是《红岩》、《野火春和斗古城》这些。等我喜欢上《阿Q正传》时已经老了。桃子说现在的小孩都喜欢鸡汤似的的陈述和不好好说话。我理解不了啦。老去的世界对于新世界不是欣然,更多是茫然无措的眼神。最终,我只能按自己的想法写自己的故事了。

我去了煤城,它在偏远的山里。黄昏时一辆越野车把我送过去的。骑手说:“那地方没人了。…”荒芜的样子超出了我的预期。那些街道、建筑还在,都破败不堪了。街上的猫和野狗成群结队,现在作训。过去煤城很繁华,小商场,各种店铺,到了傍晚街市上到处是人,空气里弥漫着菜肴的香气。我依旧能闻到空气里煤的气息。我拉着行李箱,走走停停,后来老泪下来了。在很多店铺前我看见了我母亲和我的影子。我唱了首八十年代的老歌。对于煤城我的歌儿就像鬼。出来了三个老头,伸脑袋看我。老天爷呀,我以为没有人了,正踅摸找个地方过夜。破烂的房舍到处都是。我在找我们家先前的住处。老头说:“喂,你是干什么的?”我看着他们微笑,没等我说话,一个瘸子惊愕地认出了我来了,说:“老天,你,你是樱子吗?”确认是我,老头的眼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那是往昔复活了。我说:“你是李大叔?”李拐子说:“老天爷呀,真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到你樱子。”另外两个老头都记起我来了,至少他们都记得我娘。在当年煤城兴旺的时候,我娘是有名“水饺陈圆圆”。老头们在一间屋里喝酒呢,煤城就他仨人了,都是鳏夫,胳膊腿都有残疾。我把带的香肠和罐头拿出来加入到酒肴里,喝起就来。他们还是提到我娘,我娘是他们的壮年岁月。李拐子也是因为我娘腿瘸了的。她和娘胡搞,叫我爹撞上,打断了腿,他就成了瘸子。关于我爹,他们也问了,我爹不是坏人,被我娘和我折磨疯了。有一天他唱着歌走了,再也没回来。李拐子说:“没找找你爹?”我说:“找了很久,跑了很多地方,没有找着。”三个老头很唏嘘,他们都坚信我娘尽管和很多男人发生关系,最爱的还是我爹。酒过三巡,高老头说:“丫,那个老武不不是叫你爹给杀了也不知道,前两年他们家里人还来找过,想给他安个坟。”胡老头应该是怕我不高兴提这些,说:“别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笑起来,说:“你们都八十好几了,我也六十多了,无妨,想说啥就说啥,在过几年想说也没的说了。…”老武是我第一个男人,是个诡谲的老头。他和我娘睡觉时码上了我,她给我娘吃了安眠药,到隔壁把我奸污了。老武给我娘跪下了,我娘把他好揍。我娘没想报官,怕那样她自己变相卖淫的事儿就会败露。矿工的收入那时相对高,每月能开八百到一千,一般行业工资都在一百上下。老武赔了我娘五千块钱,这事儿就压下了。我那年十七岁半,对两性间的事儿懵懂未知,黑夜和惊吓把什么都模糊了。我爹还是知道了,去湖边找了我,说:“樱子,我问你,我上周夜班,老武对你干什么?”我害怕,就说了。我爹在矿上做计时员,像个相公,没有那些矿工那么结实。我爹说:“樱子,给我记住,这事儿谁问也别说。”我爹很揍了我娘。我娘高个,从不还手,由我爹揍,我爹揍累了,就停下,去外头抽烟了。我娘很白,珠圆玉润,我随我娘。我娘要还手和我爹打,我爹未必是我娘的对手。应该是因为我,我爹做了个决定,和我娘离婚。我娘吓着了,坚决不干,做了保证,不再和别的男人上床。

矿长的老婆很喜欢我爹。我爹嗓子好,是演出队的,矿长的老婆也是演出队的。矿区生活单调,下井,睡觉、喝酒,周而复始,一天天的把生命消耗掉。大多数矿工都是单身在矿上,家在城里。演出队排演《红色娘子军》我爹仙仙地演洪常青,矿长老婆饰吴琼花,他们两演一块儿去了。矿长养了条藏獒,獒獒多事儿,把他老婆的裤衩叼给矿长了。矿长懵了,不知道獒獒这是干啥,等明白过来,獒獒带路,把我爹和矿长老婆堵在了青纱帐里。我爹被矿长关进了一个废弃的矿洞里。我和娘去赎人。我娘说:“啥条件俺都答应。…”男人都鬼魅,那些弯弯心思叫人没法琢磨。矿长和我娘秘语了什么,我娘出来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和娘在角落里站着。我说:“娘,矿长咋说呀?”我娘应该是诡谲了,说:“老武失踪了,矿长怀疑是你爹把老武杀了。…”老天爷呀,我大脑一片空白,哭了,说:“娘,咱咋办啊?”我娘任凭雪花飘落,闷了会儿说:“丫,我就说了,这事儿不勉强你。矿长叫你陪他,就放你爹。老武的事儿也不报了。…”在于现在的城市女孩这是大事儿,鱼死网破怕也不会答应。矿区闭塞,是不是因为闭塞我也说不好,就说:“答应他吧。…”我娘抱了抱我,说:“好丫头。…”我娘是这样的,她和男人的随便注定她不会把这种事儿看得多严重。我早上回去,我爹看见我什么也没说,起身去上班了。我娘眼神有点儿诡谲,说:“丫,你是吃点儿啥,还是休息下?”我睡觉去了。我爹和我娘又开始平常的日子,离婚的事儿每再提。我娘开了个小饺子馆,顾客都是熟人,络绎不绝,说些风骚的话。我在后堂包饺子,早先我不注意,后来我知道了我娘的一些行为,在卖饺子的时候她就和某个男人对了眼光,我爹一上夜班,她就做那些事儿。可能因为自己也犯了错,给抓了现形,我爹对我娘的事儿睁只眼,闭只眼。我爹听说了我和矿长的事儿,有了心结,和我说:“丫,我考虑和你娘离婚,你跟我,咱们离开矿区。”这挺吓人的,我说:“娘会答应吗?”我爹说:“这个你不用管。”我爹不知道,和矿长之后,我和一个工班长睡过觉。我为什么不厌恶这种事儿我也不知道。我应该越来越像我娘了。我不拒绝他们给我钱,我不要,他们给我就拿着了。有件事儿叫我特别尴尬,我和一个矿工完事儿后,从废车库出来,看见了柱子,他是本地为数不多的原住民,柱子救过我一命,我掉到冰窟窿里,柱子把我揪上来了。柱子家养羊,他白天放羊。我说:“你咋在这儿啊?”柱子脸通红,不说话,跑了。我猜他准是看见什么了。柱子小我三岁。这事儿后经常跟着我,我把他抓住了,说:“你跟着我干啥呀?”柱子脸又是通红。我脸皮也厚了,嗤嗤笑,说:“和姐坦白,你是不是看见啥了?”柱子脸更红了,搞得我也脸红了。柱子突然哭了,把我吓一跳,喊道:“我不喜欢你那样啊。…”喊完跑了。老天爷呀,我知道咋回事儿,这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八成喜欢上我了。我爹还是和娘离婚了。我娘哭了一通,说:“行吧。…”我跟了我爹,还是去饺子馆干活。一离婚我爹应该是从“饺子西施”的阴影下解脱了。我娘被抓,是她和张老三为钱起冲突了。张老三借了我娘三千块钱应急,过后不给了。张老三好像生理上有点儿问题,我娘说:“你不给钱,我就把你的糗事儿说出去。”张老三赌博,没钱给,我娘就把他的事儿说出去了。男人都很在乎这类事儿,张老三一怒之下把我娘举报了,说我娘是暗娼。我娘就被抓了。我找了我爹,又找了矿长。刘公安摸底了,说:“樱子,你娘得服刑,别找了,没用了。这两天就提交法院了。…”开庭那天我爹给我娘做了辩护人,我在旁听席坐着。我爹一辩护,吓了我一跳。我娘有亢奋症,我爹出示了病例,这病是先天遗传的。这把我惊着了。法院最后判我娘三个月妇教。我娘哭了,和我爹说:“谢谢你。…”我爹没说什么。我每月看我娘一次,我爹不去。我娘不在,饺子馆关门了。我爹干到月底就不干了。柱子在放羊,我找了他,说:“我要离开了柱子。…”柱子有点儿惶惑,说:“你去哪儿啊?”我说:“我也不知道,我爹要带我离开。”我嘻嘻笑了,说:“柱子,我问你个事儿,你是不是喜欢我?”柱子脸又通红了。我说:“我要走了,你不说可没机会了。”柱子快哭了,说:“反正你要走了。…”我说:“你救过我,我想知道啊。”柱子点了头。这一刻,灿烂的夕阳把草地照的一片金黄色,我很想和柱子做那事儿。我说:“柱子,你愿意我们做你那天在仓库看见的事儿吗?…”柱子对我是否有个过渴望我不知道,但渴望的事儿,突然降临会叫人不知所措。他表情惶惑,身子在抖。我诡笑着吻了他。…

我和爹离开矿区进城了,爹找了个保安的活。我娘释放那天我去接她,她兴致勃勃地说:“出来可真好。”我说了我和爹离开矿区了,水饺馆也关了。我们在路边坐着,等过路的汽车把我们载走。我说:“跟我进城吧,爸爸会收留你的。”路面的柏油被太阳晒热了,升腾的空气使景物很虚幻。我娘没去城里,上了车,她说:“俺回矿区,哪儿俺熟悉。…”

我也有亢奋症,吃了很多药遏制某些欲望。这种药有副作用,我开始变成了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孩。我父亲每次看我,都赶快转移眼神。几年后柱子进城找过我一次,我们约了一个地点。柱子变得很帅气了,站在路边等着我出现。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他,说我结婚了,还是不见他了。我关了电话,柱子应该播了很多次电话,最后离开了。我不想叫柱子看见我服药后的样子。过了除夕,我爹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他出去走走,叫我不要再吃药了,恢复一下,我该找个人成家了。我爹由此消失了,再没有关于他的消息。秋天时我去了矿上。我娘的饺子馆重又开张了,只是煤不好卖了,积压了很多,矿工们大都离开了,饺子馆变得冷清了。矿长老婆和矿长离了婚,我娘想嫁给他,矿长不要我娘。我去的时候我娘在痛哭流涕。她老了,不知道该怎么,为此而哭泣。我说了爹的事儿,我娘很愕然,她可以跟我去城里,娘却不肯。那天晚上她喝多了,唱了些我从没听她唱过的古老的歌。晚上矿区没有了过去熙熙攘攘的喧嚣。我娘一直在矿上待着,维系着一种生活。六十那年我娘又被抓了,罪名依旧。我接到她的信才知道她的事儿。我找了个工作,不能那么自由地去看她了。半年后,我接到了监狱的信,我娘离世了,她把一个塑料袋套在头上自杀了。我娘给我留了个条,叫我把她埋到矿区去,说:“我还是愿意回到哪里。”矿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大多数都不认识,我出钱他们帮着把娘埋了。当时是春天,山野里开满了形形色色的花朵。停药后我重新漂亮起来,我开始想成个家了。我给柱子打了电话,想告诉她当初的事儿。我没想到柱子已经结婚,有一个小孩了。我嗤嗤笑,说:“等我去看小侄子。…”我没特别难过,那感觉很古怪,一个我喜欢的美好的东西没了,又好像从来不会属于我。后来我成了家,有了儿子和孙女儿。年纪一大,往昔就开始入梦。

和李拐子他们喝了酒,我就住在他们给找的一个屋子里。我想祭奠我娘的愿望没有完全实现,那边坟地震时矿坑塌陷,大片坟地坠落,找不到了。我去了山谷,把酒和食物撒向四野,叨念了些往事。住了九天我回去了,李拐子他们送我时哭了。这应该是诀别。李拐子说:“樱子,好好地活着。…”

桃子看了我写的草稿,说:“奶奶,这不行,没有主题思想啊。”我想不出会有什么主题思想。普通人就是活过一辈子,好好坏坏,最后变成尘土。有一点儿我到是知道,我弥留的那一刻,我一定会想起矿区,想起一些人,想起柱子。这个牧羊的小男孩应该真正的撩动了我心中关于爱情美好的遐想的人。至于别的,那是动物的本能,能赋予你快乐,却不会叫你升华。晚上我梦见矿长的獒獒了,它衔了条裤衩,在煤城的街上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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