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份疫情时,东北。
天地白茫茫的连成一片,阳光投在雪上,小城泛着光芒,路上无车也无人,极致的安静和纯粹。
我在窗前暖气旁,手捧一本《人生》。
故事很简单,讲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生于农村的高加林拼尽全力往上爬,渴望融入城市。高考失利进城无望后,和同村姑娘巧珍相爱。后走后门进城寻得职,工作上风生水起,便抛弃了巧珍和城市高干女黄亚萍在一起。可好景不长被人告发,他无处可去,又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农村。
我是90后,也生于一个小农村。我的大学同学也很多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小农村,小山村。毕业后有人在福州,有人在苏州,有人去了北京,我来了深圳。
你看,几十年后的人们,还是拼尽全力挤进城市,谋求一席之地。
有多少来自农村的孩子和我一样,高考是咬着牙对自己说,我这辈子一定要离开这里。
感谢国家的扩招,让我也能上的了一所普通大学。一个不起眼不被人所知的二本大学,可我们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
毕业后,很庆幸也很值得骄傲,能凭一己之力在城市立足,不用让父母操心,日常报喜不报忧。
熬了几年,终于过上了电视里呈现的画面,用的起大牌化妆品,出入网红餐厅,逛商场虽还要看价格但可以不胆怯.......体验到了城市的样子。
没心没肺用力对自己好的背后是,加不完的班,受不完的气,以及从不知何时起,就伴随着自己成长的那份不安感。
害怕穷,焦虑未来,对生活的无力感,总再某个热闹的玩耍中突然冒出来,前一秒笑的花枝乱颤,后一秒就涌出莫名的伤感。
也许这种伤感是,自己尽然能体验如此快乐的生活,但父母一生操劳却无法体验?又或者是,从小紧绷一根弦,现如今越来越靠近美妙生活,来自心底的不安。
但生活就是这样吧,谁不是各自的苦着。
来自农村的我们,不管内心熬过了多深的夜,始终还是奋力前行。
我们都曾像高加林一样,渴望摆脱掉“农村人”这个标签。
城市自然有城市的好,无可比拟的基础设施,高薪的就业机会,赢在起跑线的教育资源.....
这确实是很多农村小孩,想尽办法的让自己留在城市的原因。
但想要洗掉“农村人”这个印记,还有一句潜台词:身为农村人是种自卑。
在这个金钱至上的时代,来自农村意味着穷,穷就有罪。
说出那句“我来自农村”,你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吗?
《人生》这本书,故事的最后。
高加林被“城市”像撵叫花子一样赶走,铺盖灰头土脸的回村。
那天,城市一如既往的熙熙攘攘。回村的路上,阳光照耀在初秋的原野,大地展现出一片斑斓的色彩。脚下的土路潮润润的,不起一点黄尘。
村里人早知高加林要回来。
高加林刚进村,听到远处的孩子在唱:
“哥哥你不成材,卖了良心才回来.....”
这是古老的歌谣,带着深沉的谴责,使高加林心惊胆跳,他知道这是唱给他听的。
他始乱终弃抛弃巧珍,以为可以在城市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被嘲笑奚落也是罪有应得。
只是如果孩子们都这么厌恶他,那村里的大人更不用说了。
他走不远,就看到许多刚下地的村里人,从庄稼地里钻出来,纷纷向他跑来。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内心像沸腾的开水,翻腾着,不安着。
“回来就回来吧,你也不要灰心!”
“天下农民一茬子人!逛门外和当干部总是少数!”
“咱农村苦是苦,也有咱农村的好处哩!旁的不说,吃的都是新鲜东西!”
......
大家七嘴八舌安慰他,任何人的话语,表情,眼神,都不含任何恶意和嘲笑,反而都很真诚。
父老乡亲们,他们在一个人走运时候,也许对你躲得很远;但当你跌了跤,众人却都伸出自己粗壮的手来帮扶你。
人群中没有那个最应该最有资格谴责他的巧珍。
此时的巧珍正跪在姐姐巧英面前,原来巧英和母亲打算要去堵高加林,狠狠的奚落他,为妹妹打抱不平。
巧珍知道此事,一下子跪下来,把头抵在姐姐怀里,哽咽着说:“我给你跪下了!姐姐!我央求你!你不要这样对加林!不管怎样,我心疼他!你要是这样整治加林,就等于拿刀子捅我的心哩......”
善良本性的巧英,对不幸的妹妹巨大同情,使得她一下子心软了。
巧英一只手上去抹自己眼里涌出的泪珠,另一只手亲热的摩挲着巧珍头,说:
“珍珍,你不要哭了!姐姐知道你的心!姐姐不了......”
多么善良的巧珍,虽然不识大字,但像金子一样高贵。
我很喜欢这本书,因为这本书让我释怀:
生于农村没啥可自卑的,农村人自有农村人的气质。
他们善良,淳朴,纯粹,身为农村人并不可耻。
千千万万的农民手捧黄土,换来十几亿人民的光鲜亮丽。
泱泱中华五千年,从古至今就是农业大国,我们都是农耕文明的子女。
或许,农村才是我们真正的叶落归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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