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小姐生气了,生气的理由很奇妙:因为男孩总喜欢叫她”丫头“。我使劲锤了A一拳,人家男孩什么意思,这个二货居然看不出来?怪不得单身!A揉了揉胸口,慢吞吞地说:我知道,可是,他不行。我懵了,这个男孩很好啊,要是我,早就沦陷了。看着A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我想,这货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为了套话,我狠下心来:走!今天请你喝酒。
啪嗒,一滴眼泪落进杯中。A静静地摇动着吸管,似乎在努力地把这滴泪水,连同那段苦涩的回忆,一并搅散。
第一次看见他时,A十六岁。他手里拿着A的成绩单,眉头狠狠地拧在一起,一言不发。估计换了别人,早就开始暴风雨式的批评了。毕竟,A的数学成绩真是太惨不忍睹了,150分的卷子,只有80分。这个分数很难让人相信,A是一个年级十几名的学生。就连A自己都很难解释,为什么她可以学好物理化学,却偏偏搞不定数学。
房间里静得出奇,唯一能听见的,估计就是A的心跳声了。许久,他抬起头,看着可怜兮兮的A,以及A身后气势汹汹,愁眉苦脸的父母,顿了顿,说:“把丫头交给我吧,我帮她。”听到这句话,A的父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先是不住的感谢,随后便像往常对A一样,开始和他倾诉对A的不满。A就在一旁听着,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第一堂课,A差点没被他折磨死。90分钟,一套数学卷,偌大的屋子里只有A一个人,外加一个无死角摄像头。时间一到,他就像幽灵一样出现,硬生生地抢走了A手中的试卷,也不顾A祈求的眼神,坐着就批改起来。果然不出A所料,又没及格。A捂着脸,以为这样就可以装作看不见卷上的那片猩红。“又是这样,烂到爆了”,A心中这样想着,渐渐湿了眼眶。那一瞬间,父母的指责,永不停息的争吵和压抑的家庭终于压垮了这个女孩,低声的抽泣逐渐变成了发泄般的嚎哭。
或许是真的累了,A停止了哭泣,抬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丫头,你看着我”,他盯着A红肿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丫头,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做到。”然后,轻轻摸了摸A的头发,开始讲题。那是A第一次觉得,他唤她“丫头”时的样子,真好看。
从那以后,A开始期待着每周一次的补习,期待让他看到不断进步的自己。她像疯了似的刷题,因为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会让他失望,也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A记得,在一个补完课回家的夜晚,妈妈开着车,对A说:我有联系了一个老师,是***高中的,据说**也在那里学。如果这回考不好,就换老师吧。这样的话放在从前,对A起不到任何刺激作用,可是那一刻,A哆嗦了一下。“要更努力”她默默想着。
那次期末她考的意外的好,成绩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多大的人了,咧着嘴对A说:丫头,我请你吃冷饮。那可是冬天啊,在零下十几度北方小城里,A的心却被烘成了一滩水。他说起他的过往,说起曾经失败的创业,说起自己是如何东山再起,她就静静地仰头听着,仿佛那些岁月是他们共同走过的一般。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踌躇满志地创立自己的第一个学校;一个落魄的男孩,被自己的合作伙伴背弃,在南方的车站望着家乡;一个不言败的男人,收拾行囊回到家乡,创立自己的第二个学校。他身上有着太多她没有的东西:自信,勇气,而恰恰是这些东西,让A着迷。
“丫头,你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我希望,你可以成为那个最令我骄傲的学生。”A尴尬地挠了挠头,她没这个自信,也不敢去这么想。
“我......,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但我知道。丫头,我知道你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A一定会把这句话放进冰箱里冻起来。每当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化开,在无人的房间里静静地听,一遍,又一遍。
A后来和我说,就是这句话,支撑着她走过那段黯淡无光的日子。当父母又开始无休止的争吵,当妈妈再一次把自己不幸的婚姻归咎于A,当糟糕的片段重新上演时,A都会想起这句“我知道”。至少,在某个人眼里,她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一次课上,A旁敲侧击地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应该是没想到A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笑呵呵地敲着A的脑袋:傻丫头,你这么小懂什么是喜欢?给我好好看黑板。A看着他板书的背影,轻声说到:我懂。
至少,A清楚,什么是喜欢。
我对A说,年少的暗恋,不必牵肠挂肚到现在。A摇摇头,不置可否。
A总觉得他对她和对别的学生不一样,他总是会在A需要他的时候及时出现。A的脸上总是出现掌形的红肿,只要计算一下她脸上出现红肿的次数,就能大概猜出她的父母这个月打了几回仗。本来A都已经习惯了,可是偏偏有一天,一个多事的女孩要刨根问底。她就像一个狗皮膏药,紧紧地贴着A,不停地追问A为什么会被扇巴掌。A不想回答她,收拾起包就要走,哪料到女孩突然大吼一声:啊,那天我看见你在书店门口被你妈扇巴掌了。
你们见过兔子咬人的样子吗?别看平时A沉默寡言,但当时的A就像一个被激怒的兔子,一下子站起来把女孩推倒在地上。那女孩也不是好惹的,站起来就和A扭打在一起。说实话,A真的不是她的对手,脸上被女孩抓出了好几个血印,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你们干什么呢?”在A快要被推翻在地的时候,他出现了。人群一下就散开了,他把A和那个女孩拉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询问着事情经过。A看着那个女孩委委屈屈的样子,感觉厌烦至极,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于是,便拿起书包,不顾他在身后喊叫,夺门而出。
家是不能回的,家人才不管她为什么不好好补课。冷风中,A看着身上仅有的五十块钱,盘算着接下来去哪里。“五十块钱能做什么?”她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他,然后便低下头,默不作声。他看着A一副死磕到底也不出声的架势,猛地抓住A的手往公交站走。“打完架怎么会不饿?吃东西去。”
一个全家桶,他没吃几口,许是被A狼吞虎咽的吃相给吓住了。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强行夺过A手中的手枪腿,拿起纸巾轻轻擦干了A脸上的泪。
“你不骂我?”
“为什么要骂你?”
“我打架了啊!”
“所以我奖励你了啊。”
A睁大了眼睛,好确保眼前这个人没疯。他看懂了A的心思,把手枪腿塞进A的嘴里。
“因为你保护了自己。丫头,相比于成绩,我更在意你有没有被欺负。即便你不打她,我也会给你出头。”
A才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没出息地红了眼圈,低头啃着手中的手枪腿。肯德基里暖洋洋的灯光下,A偷偷地笑了。
高考出分那天,他请所有同学去唱歌。在聚会上,他大声宣布自己被青岛的一个私立学校聘走了,男孩们以祝贺为由,疯狂给他灌酒,一个快三十的男人居然喝不过一堆毛头小子,几杯啤酒下肚就红了脸。大家唱啊,闹啊,直到凌晨,最后各自回了家,A和他是最后离开的。他们并排站在路边,看着偶尔路过的车辆,谁也不说话。
A率先打破了沉默
“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不出声。
A不死心。
“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迎接A的依旧是他的沉默
突然间,A转过身,踮起脚吻住了他的嘴唇。那是一个带着酒气的吻,醺醉了A。A感觉到,他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时光仿佛静止了。
猛地,他推开了A。
“对不起。”
A哭了,她知道他要说什么。什么“不可能”,“我们差了13岁”,都是屁话。
“我可以报青岛的大学啊。”
“丫头,别犯傻。”
他不再理会哭泣的A,打车把A送回了家。之后无论A怎么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都不再回复了。
后来,A考上了四川的大学,独自离开家乡的那一天,他来到了机场。当时A看见站在机场的他,丢下手中的行李,不管不顾地奔过去,抱住了他。她不想离开,哭着求他带她一起去青岛。
他摸着A的头,对A说,“丫头,离开了那个糟糕的家庭,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我,不过是一个过客,恰好出现在你黑暗的日子里。丫头,你永远是我的丫头,我希望你更好。活得精彩些吧,不要让我失望。”
“然后呢?你们还有联系吗?”我拍着A的腿,急切地问道。
A不再作声。
“你现在,还想他吗?”
“不知道。”
“忘了他吧”
A抬起头,望着我。望着,望着,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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