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南疆苦旅·提要
“本姑娘与那人无缘无仇，何必自找麻烦？”见她如此冷血，林公子难以置信。
林仲璃手心开始出汗了，很明显前面的唐姑娘发觉了，不禁回头嘲笑：“咯咯咯，无论是谁，第一次牵本姑娘的手都是一个样子呢。”
——
南疆广袤的平原草地上，这两位旅人显得与众不同，他们放弃平坦的广阔大道，转而去走那泥泞小路。对于这个看似荒唐的举动，那骑着枣红色马的青年公子振振有词。
“那路是当年南帝北王合修之路，叫做南北通路，基本上只有直奔东都的人才会走，全程可以减少一半多路程和时间。但修筑这路用了很大的精力与资金，想要上路不但要过很多关卡，通行费也高昂异常。金钱到还无所谓，关键是与本公子的行程计划相违背……咱们下一作城镇是央庆，正好与之背道而驰呢。”
“哼，怎么听都像无良商人的蹩脚借口。”
“去掉无良二字，听起来还稍微顺耳点。”在他旁边身穿青蓝色丝绸斗篷的姑娘露出一脸怀疑的神色。那姑娘生得仙女下凡的容颜，却躲藏在密实的斗篷帽子下，生怕别人注意到似的。
“喏，看地图就很明显了。”青年从怀里掏出地图，没成想那姑娘狡猾一笑。
“笨蛋，本姑娘早就将道路熟记于心了，当然不必再看那地图，哪怕是抬头看看太阳，咱也能分辨出方向呢。”知道她在搞怪，林仲璃默默收起地图：“唐姑娘若是走丢了，可别赖到本公子头上。”
“又是那套不负责任的言论呐。”
“……唐姑娘身为护卫，自然还是老老实实跟随本公子为好。”
“哪怕是沐浴么？”
“呃！”林公子瞬间吃瘪，这一起行走的时间虽然不是一两天了，但依然不能适应对方的调侃攻势。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他瞪了眼秋眸含笑的唐沐沐，重重点头硬着头皮说道：“那是自然！”
“言不由衷，这种谎话，三岁的孩童都听得出。”
二人在路上休息够了，挥鞭继续前进。自二人相遇已过去一月有余，林仲璃从开始面对唐沐沐时毫无招架之力，到现在基本可以抵抗她的一般攻击，他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变化，脸皮也比刚上路时厚了不少，至少不必再遮遮掩掩说自己是穷读书人。
经历了岸里龙之传说事件，他反思这场阴谋的前前后后，也从中发现了一些独到的商业经验，然而唐姑娘却对此不屑一顾。
“……真的要一次吃完么？”
“如果放坏就糟糕了，不如放进本姑娘肚子里面。”
“那跟放坏了没什么两样！太过分了，分本公子一半！”两人在吃饭的时候也不消停，时常要为一口粮食吵个不停，不过吵归吵，并无生气的意思。
每每经过村落，唐沐沐就嚷嚷着要吃东西，洗热水澡什么的，虽然拖累进度，但不过分的要求林仲璃也就依了她。身边有这么一个乐于搭理自己，又能缓解无趣，更何况容貌还说得过去的旅伴，这旅程也不是那么漫长了。
“想什么呢？本姑娘仅仅是与你顺路才结伴而行的。”仿佛猜到了林仲璃愣神的原因，她开口嘲讽道。
“当然，唐姑娘的目标是人中豪杰，本公子心向楚楚动人，等到了东都，咱们便各自离去就好。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四五个月呢。”
“知道就好，本姑娘的剑法剑绝天下，专斩居心叵测之徒，小心林公子哪天也被划归到那一类里面。”
“绝无那一天。”林公子连忙表态，然后无奈地看她将所有食物消灭殆尽。
“果然还是全部吃下去才开心呐！”望着对方似孩童一样的表现，林仲璃无奈地笑了。
“对了……上次与那个人分别时，他口中的催眠果真那么神奇么？”
“本姑娘并不会催眠。”
“我只是好奇。”
“好奇会睡不着觉的。”
“你总是有奇怪的理论。”
皓月当空，不远处两个人的马就拴在树上。林仲璃靠在一段枯枝上思考人生，手里把玩着自己的银质吊坠，而唐沐沐已经闭目休息，不大一会就传来了轻微的呼声，
林仲璃盯着火堆发了一会呆。
“诶，也是。好奇的事情永远存在，追求到天荒地老也不一定有什么结果。”回过神，看了看背对自己入睡的唐沐沐——好像自己从未注意过她真正的睡容，一定也像醒了那般古怪精灵吧。
整理了火堆，林公子也躺下来，看这皓月与晴空，相信明天也是好天气呢。
两人在距离央庆还有约半天马程的野外停下休息，身边是连起来绵延数十里的低矮丘陵，看不见前面的道路。周围绿树成荫，乱花渐欲迷人眼，空气中弥散着花的香味，甜的有些发腻。
“咱们要去的央庆是怎样的城镇，林公子可曾知道？”
“嗯，略有耳闻，据说是以生产花水而闻名的工艺重镇。”
“花水呀~”唐沐沐双眸闪动。
“因为地处丘陵和平原交界处，常有温风吹来，冬季也不至于严寒，总是绿油油的样子，鲜花也能一年四季不重样，有这么好的自然条件，也难怪会催生花水生意。听说这里的花水质量相当好，不禁香气纯正，而且留存时间也比一般的花水要长……”
说话间，看见唐沐沐露出复杂的神色，犹豫着走过来：“那个，林公子……本姑娘要一事相求呐。”
“那是断然无可能的！本公子已经预支你三个月的薪水了，且不说租马的钱还欠着，这一路吃喝费用就快要成天文数字了。”
“可是人家想要嘛，既然是花水生意云集的地方，想必价格也比其他地方便宜些呢。”话是这样说没错，而且难得看到她温顺渴求的一面，到最后自己还是没有狠下心拒绝。
“那就……”林仲璃勉为其难刚要开口答应，唐沐沐忽然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伸手去摸自己的佩剑。
“怎么了？”
“嘘！那边传来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应该是群山匪。”
“山匪？”
林公子连忙从石头上站起来，压低声音在她身边问道：“有多少人？”
“不少于十人呐，咱们速速避开他们吧。”
“嗯！”
两人悄悄解了马匹，顺着小路躲进茂密的树林，他们打算绕路过去。
就在他们以为已经成功地避开山匪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哄闹声。
“怎么回事？”
林公子自知耳力不如她，但多问就是。
“好像有过路人被拦下来了。”
“咱们要去看看么？”
“公子若是找死，那就去看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唐沐沐松开了青玉剑，牵着马正要离开，林公子却又动摇了：“要不咱们还是去看一下吧。”
“当初若不是唐姑娘出面相救，也许我现在都已经暴尸荒野了。”唐沐沐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说道：“一共有十个人，就算本姑娘能拖住一半，那剩下的一半便足以杀掉你与那商人。”
林公子咬牙道：“要不本公子躲起来，你去救他呢？”
“本姑娘与那人无缘无仇，何必自找麻烦？”见她如此冷血，林公子难以置信。
“……好吧，算本公子提出了非分之请……就当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了，到了央庆花水随便你挑选！”
“哦？这可是公子亲口应承下来的。”她的脸上忽然扬起熟悉的狡黠。
“呃，本公子怎么觉得中计了……不过仅限于十片银叶子的。”林仲璃暗道不妙连忙补充条件。
“什么嘛，那么一点钱怎么够，本姑娘要一片金叶子！”
“……”林仲璃脑门冒汗，耳听着那边的哄闹声渐渐平息，恐怕那过路人难逃毒手，拖得时间越长越不利，自己也只能咬牙答应下来了。
“那你在这等着，刀枪无情，本姑娘可不想打破咱们之间的契约。”
“嗯，拜托了！”话毕，唐沐沐披上斗篷，拿了青玉剑走出深林。
很快，不远处林子外面的骚动再起，伴随着些许口哨和欢呼，但紧接着就陷入了一片沉寂，随后跟着数人的呼喊。林公子躲在密林后面心如蚁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心里的期许慢慢变成了悔意。金叶子没有了再赚就是，若唐沐沐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划算了。
呼喊早就沉寂下来，坐等右等不见她回来，林仲璃扯着嗓子又不敢大声喊叫：“唐姑娘？唐沐沐！”不见有回应，更是心急异常。他顺着小路走出密林，来到刚刚那群山匪所在的大道，却不见群匪踪迹，更不见唐沐沐的身影。
一股巨大的恐慌漫上心头，难不成她与那路人都被抓走了？那本公子该如何是好？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不远处传来马蹄声，他慌忙抽出腰间的黄铜匕首，仅有一拳长的刀刃几乎起不了一点作用。
等那马蹄声到近前，他才发现是一匹黑色的矮马，上面坐着两个人。唐沐沐正扶着一个昏厥过去的中年人，看穿衣打扮应该是商人无误。
“来帮一把手呐！”
二人将商人放躺在树边，解开他的领口，发现并没有明显的伤痕，这才放下心来。
“吓的？”
“嗯。”
“山匪呢？”
“被本姑娘劝回老家了。”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一定是处理好了，林公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这个人快马疾驰，一定是有急事，迎面突然出现拦路的山匪，吓得气均不匀，就昏厥过去了。”
“也只能等他醒来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林公子回林中牵来了马匹，唐沐沐已经把昏迷的商人拉进一边的树林，等这一切都做好了，林仲璃又开始计算起中计后的损失。
“公子说过，咱们今夜就能到达央庆吧。”
“嗯，因为在央庆没有欠账，所以仅仅作休整停留，咱们明日就出发。”
“不多留些日子么？”
“当然，离开央庆还要立刻赶往西部，路途遥远，禁不起耽搁。”
“那本姑娘的花水呢？”
“……本公子说话算话！”林仲璃一想到她趁机敲诈自己，觉得十分不爽。
“不过说来也巧。”眼下的这商人身上有一股离近了才能嗅到的香息，一个大老爷们身上有这种味道，应该也是作花水生意的——至少与之相关。自己再看一脸“一切尽在掌握中”表情的唐沐沐，林公子猛然间发现这一定又是她计划好的圈套。
“原来唐姑娘早就知道这人是花水商人呀，就算本公子不提救人的事情，你也一定会去的吧。”竟然能沉住气先等自己出口央求，还讨价还价，太狡猾了！
“本姑娘并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虽然立刻换上了无辜的神色，但她特有的那股得意和狡黠，却没来得及彻底消失。
林仲璃愤然起身：“太阴险了！”
“仅仅借助超人的嗅觉，就发现那花水生意人，唐姑娘莫非是仙犬转世不成？”
“你说什么？”她眯起眼，作预备攻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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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与账簿的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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