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群超见敌人武功太强,他们四人根本不是对手,当即大声叫道:“张兄弟,你们快走,告诉舵主敌人厉害,要他加紧防备,千万小心。”其中一人叫道:“我们不能丢下马大哥。”另外两人一齐道:“正是。”三人捡起地上的竹杖,又向李轻尘扑击过来。
李轻尘一手提着马群超,竹杖倒竖身后并不出手,只是在三人中间穿来插去,那三人使尽平生所学,却连李轻尘的衣袂也沾不到半点。
马群超身子被制,嘴里连道:“张兄弟,李兄弟,万兄弟,敌人厉害,千万不可逞能,速速退去,给辛舵主报讯要紧。”
那三人见马群超连声催促,心知李轻尘武功太高,即便他们三人留在此地也是无用,但窝中兄弟落入敌手,又怎能忍心一走了之。三个人相互对望一眼,一时踌躇无措。
李轻尘见马群超虽然鲁莽,但遇上危险奋不顾身,另外三人也都情意深重,宁可深陷危险之中也不愿独善其身,心中敬佩之意暗生。倘若再继续这样戏耍他们实在有失厚道,当下右手一振,将马群超推开五尺,随即将竹杖仍还给他。
那名姓张的见竹杖来势极快,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生怕敌人用竹杖袭击马群超,当即上前将自己的竹杖在射来的竹杖中间一挑一按,竹杖顿时被他压在地上,用劲巧妙之极,可见其武功着实不弱。倘若不是遇上李轻尘,以他这副身手在江湖上足以称得上是一流高手。
此时姓张的才发觉竹杖虽然来势凌厉,但杖上的劲力其实并不甚大,可见李轻尘真的只是掷还竹杖,并没想要趁机偷袭。
李轻尘道:“这下马大哥应该相信了吧?”马群超眼睛瞪视着李轻尘,他即便再鲁莽也看得出来,李轻尘已经一再手下留情,否则他们四人早已一败涂地。他对李轻尘道:“你到底是谁?”
李轻尘道:“在下确是独孤云的结拜兄弟,前段时间大哥劫持越王钱镠的女儿浣花公主,正好被我碰见了,谢无病谢大哥也和他在一起。原本我们要一起来金陵,只是途经丹阳时得到贵帮的刘念生大哥报讯,说莫同血洗了庐州分舵,大哥才和谢大哥一起奔赴庐州。我因为身有要事,没有和独孤大哥他们同行。”
他本来还想说钱沐雪中途被辜镇东接走的事情,但转念一想此事和金陵分舵无关,因此便略过不提。
马群超见李轻尘说的和他们了解到的情况相符,心中早已信了九成。或许李轻尘所说的还并不足以令他完全信服,但李轻尘的武功带给他的震撼太大,在他内心深处实在不愿多出这样一个比莫同更难对付的敌人,否则金陵分舵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他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对李轻尘一抱拳,道:“原来如此,不知道李公子此来金陵所为何事?”李轻尘道:“在下本要赶赴长安办事,只是今日路过金陵,正巧被我撞见马大哥杀了莫同派出与王彦章接头的人,又见王彦章的女儿跟着马大哥到了金陵分舵,这才知道莫同欲对金陵分舵不利。”
马群超的眼中突然闪出警惕之色,问道:“今天你跟着王诗剑一起到这里来过?”李轻尘点头道:“不错。”马群超的声音突然提高,问道:“今天将王诗剑救走的那人可是阁下?”李轻尘毫不隐瞒,道:“正是在下。”马群超厉声道:“既然你是我们左护法的结拜兄弟,为什么又要与我们为敌?”
另外的三人原本已经放松了下来,此时见气氛突然又变得紧张起来,当下一起站到马群超身旁,手握竹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轻尘,如临大敌。
李轻尘忙道:“在下之所以救出王诗剑乃是另有打算,并不是要与逍遥窝为敌。”他随即又道:“在下听闻莫同想要与王彦章联手对付逍遥窝,因此将王诗剑救出,将她送回到王彦章身边。王诗剑已经答应在下绝不会将金陵分舵的所在告诉莫同,而且王彦章将军也已经在我的劝说下离开金陵,和王诗剑一起回洛阳去了。”
辛然早前得知莫同要与王彦章联手,一直忧心忡忡,王彦章身为朱温手下的第一大将,武功早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比莫同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莫同已经够头痛的,倘若再加上一个王彦章,逍遥窝即便有所防备,此次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马群超听李轻尘说王彦章已经离开金陵,禁不住大喜过望,但随即又不敢完全相信,王彦章为什么只凭李轻尘一句话就离开金陵呢?就凭李轻尘帮他救回了女儿?这理由似乎还不够充分。
李轻尘道:“马大哥应该知道王彦章父女在金陵下榻的客栈是在哪里吧?”马群超点了点头,金陵分舵有数百名兄弟,在金陵地面上消息灵通之极,王彦章父女刚一下榻,他们就知道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能及时获知莫同要与王彦章联络,共商如何对付逍遥窝的事情。
只是莫同为人诡诈,直到现在一直没有露头,辛然和杨氏兄弟费劲心思,派了逍遥窝的兄弟在金陵城四处探查,但还是没有弄清楚他们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李轻尘道:“马大哥可派人到王彦章父女下榻的客栈去打听一下,如果王彦章父女已经退房,便可证明在下所说不假。”
马群超心想这个办法倒也可行,当即叫道:“张兄弟,万兄弟,你们俩到鸡鸣寺旁边的万安客栈去一趟吧。”姓张的和姓万的闻言答应一声,正要动身出去,马群超心中突然一动,叫道:“且慢。”原来他突然想到万一李轻尘是在说谎,其实王彦章和莫同早就在万安客栈那里设下埋伏,两名兄弟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正在犹豫不决,宅门突然哐的一声被人推开,两个人各举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紧接着一个声音大笑道:“马群超你个糊涂蛋,竟敢对贵客如此无礼,看我不叫辛然抽你一百回头鞭。”
马群超倏然一惊,觉得这声音极为熟悉,只听身旁风声响起,李轻尘已经上前几步跪倒在那人面前,道:“邹前辈好,轻尘给您磕头啦!”说完咚咚咚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
那人正是逍遥窝的窝主邹鹤鸣,他上前一步将李轻尘扶起,笑道:“你这小子刚一出山便为逍遥窝立下大功,了不起啊!”李轻尘愕然问道:“什么大功?”邹鹤鸣道:“你帮云儿成功劫夺了浣花公主,令钱镠和朱温的联姻功亏一篑。又用一只剥了壳的煮鸡蛋将王彦章惊走,莫同少了这样一个强助,颠覆金陵分舵的阴谋无法得逞,这些难道还算不上大功吗?”
李轻尘道:“既然邹前辈在此,即便王彦章不走也同样无济于事。”邹鹤鸣摆摆手,又道:“筷头在鸡蛋上一点即收,不但将王彦章的筷子震断,竟然能在震裂蛋白的同时将蛋黄击碎一半留一半,你这手功夫可了不起啊!”
李轻尘没想到邹鹤鸣竟然对他和王彦章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问道:“邹伯伯,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邹鹤鸣笑道:“你们俩过招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怎么会不知道。”
李轻尘万万没想到邹鹤鸣当时竟然就在那座小酒馆中,只觉得惊讶之极。这样一位大高手在身旁窥伺而他却懵然不觉,倘若邹鹤鸣是敌人,趁着他和王彦章比较内功之时出手偷袭,自己就算不死也肯定要身受重伤。
想到这里,他不禁背上一阵发凉,额头汗水涔涔而下,对邹鹤鸣的武功敬佩不已。
邹鹤鸣不等他提问便解释道:“本来我是想亲自将王彦章打发走的,此人心术不坏,我实在不愿与他正面为敌,只是此次事关重大,金陵城少了他就少了许多变数,对我们的事情有益无害。”
他随即拍了拍李轻尘的肩膀,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没等我出手就把王彦章给吓走了,手段之高明令老叫花叹为观止。李随风这老家伙真是厉害,竟然只用了七年时间就把你调教成这个样子,当真是让老叫花眼红不已啊!”
辛然和杨青英、杨青华三人从邹鹤鸣身后走了出来,辛然对李轻尘道:“李少侠神功惊人,令我等大开眼界,佩服佩服。”他随即又道:“阁下惊走王彦章,莫同孤掌难鸣,金陵分舵胜算大增,我等实在感激不尽。”
李轻尘连忙拱手见礼,逊谢道:“今天中午在下情急,冒犯了各位英雄,还请赎罪则个。”
杨青华道:“李兄弟说哪里话来,咱们逍遥窝清一色全都是臭气哄哄的男叫化子,真要把王诗剑这娇滴滴香喷喷的女娃子留在这里,我老杨怎么想怎么别扭。你将她带走最好不过,省得我们还得给她管饭。只是咱们讨来的全是残羹冷炙,王大小姐别说吃,就算闻一闻估计也要把胆汁吐出来了。”
他生性滑稽,不像哥哥杨青英那么严肃正经,这话说得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邹鹤鸣道:“我方才有事要办,没跟着你到这里来,本以为只要你说明情由,马群超自然明白。没想到这小子实在是糊涂透顶,竟然到现在还在跟你纠缠不休,实在该打。”
马群超此时已经完全放下心来,心中对李轻尘充满歉意,邹鹤鸣来到金陵更是让他惊喜万分,当即跪下磕头道:“马群超罪该万死,请窝主重重责罚。回头鞭量刑太轻,属下恳请窝主以洗心杖伺候。”
逍遥窝帮众数十万,窝中兄弟良莠不齐,难免时有犯错,甚至偶然还有作奸犯科甚至背叛投敌之徒,邹鹤鸣执法严峻,特地设下“回头鞭”、“洗心杖”以及“追命牌”三种刑罚,以惩戒那些犯下错事的帮众。
倘若有窝中兄弟做了错事,但情节较轻,而且诚心认错,则对其施以“回头鞭”之刑,即用竹鞭抽打裸背数下,次数的多少由犯错之人的所在的分舵舵主根据犯错情节的严重程度决定,从三鞭到一百鞭不等。
若是有人犯错较重,对逍遥窝造成极坏的影响,或者仗势欺人致人重伤,经分舵舵主核定之后,可处以“洗心杖”之刑。即用五寸宽一寸厚六尺长的木板击打臀部,而且行刑之时需脱下裤子,光着屁股趴在木凳上受刑,对于这些刀头喋血之人来说,肉体的疼痛远不如当众受辱来得要命。只是既然犯错,除了受刑之外别无他途,否则继之而来的刑罚会更加严厉。
虽然为数极少,但总还是有些人贪图荣华富贵,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持强凌弱,杀人抢掠,奸淫妇女,做出有损逍遥窝声名和利益的事情,甚至背叛逍遥窝,投入敌对势力的怀抱。对于此种败类,逍遥窝将发出“追命牌”,无论此人本领多大,身在何方,靠山多硬,必要将其处死,以儆效尤。
马群超所犯之错其实甚小,只是他受到自己最为景仰的窝主的责备,心中羞愤欲死,只觉得自己所受的惩罚越重,心中的愧疚反倒越轻。因此宁可身受“洗心杖”重刑,而不愿接受程度最轻的“回头鞭”。
邹鹤鸣从身后一名帮众的手中接过一杆碧绿细长的竹条,啪的一声在马群超的屁股上连抽三下,慢说马群超无法躲避,就算能够避开,他还是站得直直地接受鞭刑。这三下用力不轻不重,但也打得马群超的屁股火辣辣地疼。
马群超他不但不生气,反而一脸喜气洋洋,逍遥窝每年被行刑的人数以百计,但又有几人能被窝主亲手惩罚,这份惩罚虽然难捱,但其中所含的容耀却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邹鹤鸣道:“你误会轻尘倒还罢了,虽然无礼,倒也无伤大雅。只是你杀了孙长江之后得意忘形,麻痹大意之下被人跟踪,竟然还对此一无所知。幸亏王诗剑不是莫同派来的,又有轻尘暗中维护,这才有惊无险。逍遥窝虽然不怕敌人来犯,但若是老巢被人探到,终究被动,这件过错却不能轻饶。”
马群超被邹鹤鸣说得羞愧无地,连忙收起笑容,对邹鹤鸣道:“窝主教训地极是,马群超麻痹大意,差点酿成大错,这刑罚实在太轻,还请窝主和辛舵主重重责罚。”
邹鹤鸣道:“原本的确该对你重重责罚,只是你杀了孙长江,功过相抵,这三下回头鞭是让你记住教训,粗疏大意的毛病可别一犯再犯。”他随即又道:“还不快向李公子赔礼道歉!”
马群超如梦初醒,起身走到李轻尘面前重新拜倒在地,拱手道:“马群超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公子,请公子恕罪。”李轻尘连忙将他扶起,嘴里连道:“不敢当,不敢当。马大哥为了逍遥窝奋不顾身,轻生重义,轻尘佩服之至。”
他见马群超受了邹鹤鸣三鞭,裤子都被打破了,露出大腿上红艳艳的鞭痕,但他却一脸欣喜,绝无半点怨怼,可见他不但对邹鹤鸣的惩罚心悦诚服,对他的崇敬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心中暗想:邹前辈率领这十数万人的大帮,武功之高那是不必说了,更难得的是他赏罚分明,执法严峻,方能赢得众人如此深切之爱戴。日后我若能有邹前辈这样的成就,方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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