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一直念叨尼采的那句我喜欢读用血写成的书。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用血写成的书,但我知道张洁先生的《无字》最少是用泪写成的书。我只是看了它的序言,再没从别的方面了解张洁写这本书的故事。但是,序言说她是用四十年的时间写成的,就是说,张洁用她的一生写了这本书。但也不能说她每天都在写,而是四十年来她反复琢磨书里的人和事,这是“才下心头,又上眉梢”。那么,怎么才能会让一个人一辈子抠着一些人一些事呢?那一定是对这个人的一生刻骨铭心的人和事。那么,张洁先生一辈子在抠哪些事和人呢?就是她的姥姥、母亲、她所遭遇的男人。在“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的时代,男人就是一个女人的天,天好天坏就在于你的一嫁(也许我不该这么说张洁,但我认为她的这部书几乎就是一部自传,所以,我就这么写了,希望张洁先生见谅)。这祖孙三代女人的遭遇无情地说明,女人嫁对男人,凤毛麟角,女人的悲惨从此始,怎么能不抠一辈子呢?
她的姥姥墨荷,大地主的小姐,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父亲公子哥一个。在决定她姥姥婚姻大事时,只因为忙着去打猎,被聘礼上一笔好字蒙蔽,就这么草率地把女儿嫁给一个落魄的老秀才的儿子,而饱受婆婆和小姑的折磨,但高傲的她不屑于向她们低头,一声不吭忍受。而她的丈夫,在店里学徒,快出徒时因为嫖妓而贪污,而逃,连累家人连年还债。她的姥姥最终因为难产而死。她年幼的母亲在这个大家庭里沦落为丫头,被叔叔婶婶毒打,被叔伯姊妹欺凌。终于等到她那当了东北军的父亲衣锦还乡,把她带去东北。她的继母对她不闻不问,她在自然状态中长大。实际上这是最好的继母了。本来她是打算当修女的,九一八事变改变了她的一生,以至于张洁先生愤怒地说,人们只知道控诉日本人的烧杀掳掠,却忽略了因为日本人的侵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把多少人置于风雨飘摇之中,这个祸害远远大于它们的烧杀掳掠!如果不是日本人的侵略,她母亲就碰不上她的父亲,一个兵痞,她出生不久就抛弃母女俩,从此开始了漂泊异乡,寄人篱下,几乎沦落为丐的命运。是新中国的诞生挽救了母子的命运。而她的命运——吴为的也是一样,幼年因为父亲的抛弃而吃尽苦,以至于她老年想回家乡,却不知道哪里是她的家乡,因为从出生那天开始她就随着母亲到处漂泊,她只得把她宝鸡的一个什么村作为家乡,因为她和母亲就是在那里呆着的时候,新中国诞生了。而她的遭遇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嫁给中共一高官,但受尽高官的算计,他的前妻二十年的围剿,举步维艰,最终还是被高官抛弃,最终进了疯人院。
祖孙三代这么悲惨的命运怎么能不让她一辈子在心里翻上倒下的琢磨?我们从她叙述的方法也可以看出。我认为整部书都是像一老女人人絮叨自己一家三代女人的命运的方式进行的。如果你是一个中年以上的女人,你一定有和一位知交倾述家事的事,你就明白我说的这个方法了。我们在这种倾述中,会把一个人一个事剖析的无比深刻,因为这种剖析你可是进行了多少年,忍不住向人倾述啊!我之所以想用这个方法形容她的叙述方法,是因为我读她的书,想起我十来岁的时候跟着母亲去后院我二娘娘家,我母亲和我二娘娘絮叨家里的事,两人的声音都不高,仿佛怕让外人听见,可又分明在叙述中把整个世界都忘了,连在她们身边的我也忘了,就她们两人,就这些事进行深入的剖析,时不时我母亲要抹眼泪。年幼的我虽然不懂,但深深被打动了,也可以说是震撼!后来我才知道,母亲把那些事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了几千遍了!就是说,每个女人都有过这样的絮叨,只是张洁把絮叨搬到了书上。
张洁这本书是女人用泪写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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