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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姨是姨姥姥的大女儿,名字叫董玉兰。表姨比母亲小十几岁,她和母亲感情很好,在母亲众多的表兄妹中,我对表姨印象最是深刻。
在我朦朦胧胧记事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表姨长得最好看,跟仙女似的。那时候表姨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青春逼人的好年华,她梳着一条黑黑的粗辫子,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像极了一汪秋水,又像晚上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好像会说话似的。表姨最喜欢穿姨姥姥煮染的格子衫,冬天经常围一条鲜艳的红围巾,或者一条绿色的长围巾,围巾柔软的搭在表姨的脖子上,就像天上的云霞一样好看。
表姨爱笑,笑起来天地好像都亮了。表姨来了,我们叽叽喳喳地跟着表姨转,屋子一下子都热了。母亲说我们是表姨的跟屁虫。
那时候,好像是农业学大寨,农闲的冬季,漫山遍野插红旗,风一吹,红旗飘飘,猎猎地响。干燥寂寞的冬天,一下子热闹起来。那时候一个大队的青年男女集体推着推车修梯田。远远望去,枯黄的山坡鲜艳起来,好像飘着流动的云。寒冷的冬天里,我听到尖锐的吹哨子的声音,一会儿集合了,一会儿休息啦!一会儿吃饭了!准时有序。我作为一个小孩子看世界,许多事情我不大懂,但是我表姨就在那修梯田的大军里,我就喜欢颠颠地跑去瞧,听表姨她们“哈哈”笑,看表姨推着推车飞跑,红围巾一上一下,像燃烧的云,美极了。休息的时候,母亲就让我去喊表姨来家里吃饭。表姨的身上有好闻的香香的味道,回到家,表姨摘下手套洗洗脸,洗洗手,然后拿出一个圆圆的,上面印着好看图案的铁盒子,在脸上涂抹,表姨说是上海友谊雪花膏,和表姨身上的香味一样,淡淡的,特别好闻。我觉得世界都是香香甜甜的。
我天仙似的的表姨那天,我听母亲和父亲说:“董玉兰长成大姑娘了,也该到找婆家的年龄了,你看你的学生中,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我想让她离我们近一些,也方便往来。”父亲挠着头皮,想了想说:“别说,还真有一个,东南沟的徐占民就不错。小伙子是两家的独苗,他爸爸刚从公社退休,他接班了,吃商品粮,条件好,人家也不错。”我好奇地打岔,“啥叫两家独苗?”父亲说:“他大爷和他爸只有他一个儿子。”父亲接着说:“小伙子比董玉兰小三岁。”母亲说:“女大三,抱金砖,我觉得不错,离我们还近。”我知道,表姨住小徐沟,离我家六七里远。东南沟坐落在我们村东南方向,上一个大坡,下一个沟就到了,离我家大概是二里地左右,所以母亲十分中意,于是催促父亲说:“徐占民是你的学生,这个媒人就非你莫属了!”
父亲非常听母亲的话,果真去给说媒了。徐占民我是知道的,他们东南沟的人,要去外面办事,必须从我们村上经过。
徐占民个子不高,敦敦实实的,小眼睛,见人说话就笑。人机灵,很招人喜欢的样子。我总觉得他和我长得仙女一样的表姨比,徐占民是差了一点意思的,但是母亲说,人家家世好,有工作 ,还吃商品粮,是天赐良缘,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
那天相亲是在我们家,谁知道一下子就相看中了,还真像是母亲说的天赐良缘。接下来定亲,俩人交换信物,表姨给徐占民一方手帕,手帕上是手巧的表姨自己绣的图案。绿绿的荷叶,一朵娇艳欲滴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徐占民給表姨一管金星钢笔,听说笔是很有名的,不过我表姨一个农村姑娘,一不看书二不写字的,送一只钢笔,真是那个年代特色,没有创意,我在心里笑了许久。
接下来表姨经常去徐占民家,表姨去的时候,都是从我家停一下,然后带着姐姐一起去,一个姑娘家,去未来的婆家总是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这个当电灯泡的差事我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因为姐姐每次回来,都绘声绘色地描述徐占民家的大院子,更让我羡慕的是他们每次去都是吃饺子,饺子是猪肉白菜的,姐姐说肉放得很多,咬一口,顺着嘴角流油,姐姐一说,我就口生津液,用母亲的话说,馋的流哈喇子了。
表姨每次去徐占民家都带姐姐,不带我们几个,许是嫌弃我们年少无知,不如姐姐懂事机灵吧!许多年以后,我一直记得姐姐说的香饺子,一直记得青春漂亮的表姨,记得母亲给表姨说婆家的事情。我的表姨,就那样美美地做了新嫁娘,嫁给东南沟的徐占民姨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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