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是蓝黑色的,今晚。
透黑的蓝。
哪里都不见月的影。
透过柿子树的密叶西望,不见。
仰首望夜空,不见。
越过马路东边高楼的顶层,一丝一丝地向上找寻,除了树缝里的昏黄的、通红的、绿莹莹的灯光,也不见。
连零星的星光都没有。
好像都商量了的,一起隐遁。
今晚,当我终于站在院子里想看看夜空的时候,月色无痕。
坐在公交车上回来的时候,看着窗外红红黄黄的灯火,我的心里,突然地冒出一丝儿的月光的气息,今晚,我一定得站在院子里,好好地看看月色。
很久很久没有站在院子里遥望夜空了。没有望夜空的日子, 忙碌得一片虚空。
可是,当我端着小木凳儿,坐在青石板上,一门心思要看月色的时候,满空里是黑色的蓝。
浓密的黑色的蓝。
密不透风的黑色的蓝。
昨晚,跟一位密友发誓,从今往后,所有的日子,都不再仰望遥远的月光。从今往后,只要日光,热的,暖的,轰轰烈烈的。
从今往后。
我跟她描述我密谋的各种的世俗日子的活法。
一个又一个撸起袖子来的活法。
那里只有一样东西,遥远地模糊不清地透着金闪闪的光。
光芒万丈的光。
要接近她,必得褪去我原有的光,那些寒暑更迭,那些春秋易节,那些夜幕深垂的时候,仰望夜空时窃取来的光:
秋风吹不尽,长安一片月。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
盘着腿,坐在床上模拟,怎么做,能够远离这满心满身的月色。
床头柜上一溜儿竖着横着排着摞着的几十本书,黄的蓝的白的粉的五颜六色的书皮儿,慢慢地慢慢地消解了我的姿势。
离开它们已经十一天了。
这么久的日子没有来。
一本《雅舍忆旧》,形单影只地躺在枕头旁,这是我十天前离开时把它放在枕边的。它一直都在,一动也没动,而我,这段日子,脚不沾地地东奔西跑,早已忘记,还没有把它放回原处。
“疲马恋旧秣,羁禽思故栖”,世间有情感的生命,总会不免怀念自己的旧家园的,今晚,我在摇晃的公交车上,念我的旧家园了。
“旧”,是一个让人多么莫可奈何的字。古人造字,常常会把一些心意描摹到字上来。一堵墙,密密实实地隔绝了你所有曾经的日子。曾经的,就是曾经了,先人们造这个字的时候,已经告诉你:别往回看,看不到的;别往回追,追之也不再。
曾经日日地洒在窗前的白月光,也一去不能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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