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开始

我是顶喜欢写些东西的，虽然我可能并不怎么擅长。

很小的时候，我喜欢姨妈，每次她来看我，离开前我都要递给她一封“长信”，一笔一划的，屏气凝神的，也还是挡不住稚气。那些难字，我也毫不掩饰地用拼音代替。妈妈告诉姨妈，“这孩子，写这些信都是跪着写滴咧，说是要学孝顺的孩子...”然后姨妈每次都是泪眼婆娑，又哭又笑，再遇到旁人，也是大加赞赏，“多好的孩子哟！还那么小，比大人都要写得好！”

我读一年级的时候，大家还捏着铅笔，我就颇具大人样子地拾起了钢笔，汲了蓝黑墨水，略微提高拿笔的位置，作奋笔疾书状，填满书上所有空隙。

整个小学时代，我尤得语文老师的喜爱。那个年代，语文老师大多还兼班主任。除了班长和少先队长的职务，貌似我还有许多旁的“福利”，比如学期结束的时候，老师把我留到最后，送我许多积攒的文具；学区十佳少年要写稿，她直接把我请到她家里，改完稿子还做水饺给我吃...

我相信，语文老师是爱我的。我也爱她，就像妈妈那样。这种类似母女之间爱的关系，好像给了年少的我一种无形的力量，如同爱的养分，泼撒在我的躯干，滋润着我的心灵，那么温暖而柔软，促我蓬勃生长。

初中和高中，语文老师好像完全变了一种样子，班主任也不一定总是语文老师。他们念课文，少了许多感情，好像随便一个什么市井小贩硬要站上讲台说书讲经。他们长得都太不像语文老师了，无论男女，再也不柔软，再也不可亲。

高一有一位中年男语文老师，曾在我写的一篇作文边作了红色的旁批，“都是编造的痕迹！”血一般鲜红而狰狞的，刺进我的心。旁批处是我描写街边一对乞讨的父女的情形，因为前后时间先后顺序和人称不统一，可以定性为写作技巧不当，但这般评语的措词实在有损人格。

我虽然如此差劲，班里也总还是有他的得意门生。每次上课发问，总有她们的专场回答时间；她们的作文当着全班朗读，反复地着重表扬...可他与我最近的距离，不过是巡视班级的时候刚好从我身边走过。

这位我学生时代最后一位语文老师，直到现在我也不能忘怀，连同他的厚嘴唇和孱弱的笑容。这种灰暗的力量几乎改变了我儿时固有的观念，只管张牙舞爪地，死死控制着我。

我实在是个很容易泄气的孩子，大约，我真的很差劲。

可即使是这样，我也还是写写东西。我实在有太多话要说，它们在我独处的时候就这样飞去横来地在脑回路中流转，很生动，我几乎要听见自己朗读出它们的声音。而它们又如此转瞬即逝，唯有落笔成文，才能得以捕获而保存。

写下来的字，首先是给自己看的，很多时候也只给自己看。不论好坏，总是自己内心世界的一种写照，是自我的记录，所以让心安宁。

可爱的是，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许多相似的灵魂，轻飘飘地飞扬在契合的气场里，见面问好，如同前世你我。如此，我的心也可以不再闭塞。

该是时候了，我愿在我的世界里，滋养自己，然后绚烂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