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是三十年前来到小西村的,那时候她从部队专车里走下来,两只麻花辫一甩一甩,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人们都说这姑娘真好看。
沈媛是个城里的姑娘,他父亲在城里教书,那时候大家都信仰毛主席,知青们都流行上山下乡,刚好小西村教师极度缺乏,她就报名过来了。
小西村属于边远山区,物资极度缺乏,村子里没电,蜡烛也很少,煤油灯又太贵,人们一般都是晚上七点多就上床歇着。老旧的泥房,青苔爬满了墙角,墙上可以看到明显的污痕。
学校在村子的最里边,离居民区很远,而且每家每户住的很分散,为了方便,孩子们中午都是直接留在学校。
沈媛双脚用力蹬着那辆破旧的单车,气喘吁吁,炎炎夏日,她脸被晒得发红,汗水大颗大颗地从头顶流下,经过眼睛、鼻子、太阳穴、下巴,最后都流到衣领子里。
她回头忘了一眼背后的那框青菜,已经焉了,像霜打的毛驴,焉不拉叽。今天学校里的老师都有课,出来带菜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她身上,可是现在看着那菜的模样,她不免有些气馁。
回到学校时,已经下午两点多钟了。太阳很晒,她的花布衬衫背后已经湿透了。沈媛把单车停靠在树下,一会看看那框菜,一会看看厨房。
办公室里的李老师,视线透过窗口,看到她一脸焦急,不知想要做什么。李行找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早上煮好的山楂茶,就出去了。
“沈老师,你在找什么?先喝杯茶,解解渴吧。”
李行笑着把茶递给她,用那条干净的蓝色汗绢把她额上的汗水拭掉。
沈媛接过他的茶,轻轻喝了一小口,有些无助,说:
“李老师,那框菜已经焉了,这可如何是好?学生还等着吃饭呢!”
李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那着些菜,哈哈一笑,说:“这个用水泡一泡就好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说罢,李行就把车上那一大筐子的菜拿了下来,到厨房里找了一个大大的木盆,把菜放盆里,又提着水倒进去……
沈媛看着他忙碌而矫健的身影,觉得这天气越发地热了,让人脸红,耳朵根也红了。
自这次以后,沈媛和李行就渐渐熟悉密切了起来。李行带着她游看小西村,和她说小西村的风土人情,说小西村的特色节日,偶尔还说起城里的那些事。
沈媛想起,在城里读大学时,她也看见过李行和同窗们侃侃而谈的样子。他们谈毛泽东的语录,谈我们国家的戏剧,谈德先生和赛先生,还谈莎士比亚,谈印象派和浪漫主义……少年意气风发……他什么都懂,让她产生了自卑感,觉得处处不如他。
村子里的人看到她和李行成双入队的进进出出,都以为他俩好事将近,也有好事的婶子问啥时候能吃颗喜糖,沈媛每次都是红着脸低下头。
她以为她和李行会在一起,就像村子里说的那样,可是李行走了。听说他市长爹让他回去结婚,那姑娘是与他门当户对,也是受过大学教育的,模样也长的俏,与他很是般配。
沈媛感觉有有点痛,耳边的声音太嘈杂。挣扎了许久,她醒了过来,有人在敲门。
“沈阿婆沈阿婆!!你在吗?”
沈媛起身穿好鞋去开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马马虎虎的!”
“阿婆,小芳姐姐的迎亲队伍到了!你快去看看!”孩子拉着沈媛走了。
小芳是她十几年前的学生,一个腼腆的小姑娘,古今也是要嫁人了。迎亲的车子有十辆,都是小轿车,上面系了红飘带。新娘子穿着洁白的婚纱,一脸幸福的笑意。沈媛真心祝福她,却始终觉得还是红嫁衣更好看。
迎亲队伍走后,她也慢慢地走了,去到了小西湖。小西湖在小西村的附近,很宽很广,很干净。
沈媛坐在草地上,水草随风摇曳,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秋老虎可是猛着咧!还跟个小孩似的!”
身后的的人给她披上披肩,大红色的,绣着精致的花纹。
“老曾,你来啦。”
沈媛笑着看着坐在身边的人,头发已经斑白。
“我不来,你也不会加个衣服,凉死你算了!”,老曾有些怄气,假装很生气,手却紧握着沈媛的手。
“多大的人了,你也不怕别人笑话!”,沈媛笑眯眯地拍了他一掌。
“有啥好怕的!你未嫁!我未娶!”
沈媛没有搭话,只是握着的两只手更紧了。文人墨客都道悲秋,美则美矣,只是近黄昏。而她却觉得这秋景甚是美好,就像此时,她独爱这秋日里的那颗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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