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父母都七十多岁，病了。

   我赶快回去，把他们送到市医院。

   父亲以前在国营单位做财务，还时不时出出差，很多地方都去过，在当时也算是村里“见多识广”、德高望重的“知名人士”。但是他有点内向，加上这些年家景不顺，就更不爱说话了，更不爱出去了。而外面世界二十多年的巨大变化，他基本是闻所未闻。逢年过节回家时，我常常会给他们看手机、看电脑、看外面的世界、看我策划的活动场面、和他们炫耀怎么用电脑工作、怎么用QQ天南地北一起聊天……他们只是似懂非懂的听着，笑着，偶尔好奇的问问。

   而这次的“进城”，更看出来他们的“无知”。

   候诊的时候，我带父亲出来散步。他不说话，极慢极慢的移动着。看到一棵树、一块石头、一个亭子，他都要停下来，仔细的看，上下、左右、前后的看，看树叶、看树干、看石头上的字，还会好奇的问我，这是什么呢？这叫什么呢？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呢？我有点不耐心的回答着，突然就感觉，他象个小孩，象我小时候。我倒象个父亲，回答着他的一切好奇。

   是的，他老了。那个懂得一切、能帮我解决一切问题的高大威严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小孩。正如当年我在他眼中。

   一瞬间，我恍惚了，不知谁是父亲，谁是儿子。

   眼睛就突然有点湿润。我不知道，我那时候，他们是不是也这样不耐烦的回答着我，而且是百次、千次！一边还用微薄的收入承受着抚养几个子女的巨大压力！

   回到候诊室，母亲和哥哥还在等。我把父亲扶到椅子上坐好，自己则在两位老人中间坐下来。

   在父母之间，突然有种异样而熟悉的感觉，很安全、很温馨。这种感觉，储存于孩提时代记忆里，经历了成长、叛逆、读书、工作、顺利、挫折、世态冷暖，尘封了二三十年，现在又突然被唤醒了！

   我如仍躺在襁褓中，被强大的保护力包围着，很安全、很温馨，我什么都不怕！

   我有点迷糊了。在这种熙熙攘攘环境中从来十二分提神的我，安心的睡着了！

   忘记了，我是来照顾他们的。

   恍然中，我又回到了孩提时代，才明白，不管长了多大的能耐，不管见识了多大的“世界”，不管在他们不懂的信息时代里如何的游刃有余，自己，永远是他们的孩子。

   但愿，我们都能长久做着老爸老妈的“孩子”。

   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