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上一席薄被,恐无安全感般扯过一个抱枕,在键盘上打打删删,“晚安”一词过于明目张胆,不可不可,“拜拜”又太随意,“早点睡”有瞎关心人的成分,算了,敲下“不聊了”发送。不知何时浅浅睡去,夏季多雨,雨打屋檐淅淅沥沥的声音拂去我的睡意,空气里涤荡着干净凛冽的气息,我的床在窗侧靠墙,从我回家就日夜开着半扇窗,曾与朋友提过贵州的空气是有味道的:草木香。
繁花萋萋草木香如果我说这名字是我随便想的,可会有人真信了?哈哈。草木香是什么味道呢,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自然闻不到,唯有远行归家,远到寻家的人知道。幼时觉得酒是个神奇的东西,醉人亦醉人心,想必味道好极了才能令人眷恋,七八岁时端坐在电视机前的小板凳上看东方不败饮酒,怎一个痛快了得,心下想,一定好喝到飞起!杯中物透明且泛着香气,又是用谷物酿得,应该充满了草木香吧。稍长大些,走出了庭院,约上朋友,踏入俗世凡尘。拎着超市买的酒,寻个没有家长的地方,为赋新词强说愁。抿了一口,呸,两口,呸呸呸。这等难以下咽,肯定是假酒。再长大些,能勉强应付饭桌上的礼貌举杯,面不改色。面不改色是不可能的。
后来才知,酒令人眷恋的不是味道,是喝醉后的片刻混沌与轻松,放纵且不理智。
我仍然在寻找那种酒,干净清冽,辣而不呛,舌尖甘甜。RIO的荔枝味和柠檬味很清新,当年胃不疼时经常惦记喝,虽不是我以为的那种草木香,但也清冽。
夏季多雨,但昨天已经立秋了,按照气候,再有一个月会开始落叶么,纷纷扬扬的枯叶在空中飘荡,结束短暂却明媚的此生,会散发出忧伤成熟的味道吧,要回学校了,去年不曾见这里的秋景,今年也是了。
那是我的——不可失,不可得。
繁花萋萋草木香说出这番话的姑娘真的很可爱,长大之后更可爱。
回家自然是上山下乡,干尽偷鸡摸狗的勾当。
偷果子。
小时候经常去逛别人家果园,替主人家勘察果蔬成长状况,尝一颗葡萄,啧啧,长得磕碜,味道不错,摘一个豆子,上面有小虫子,想必相当新鲜。
繁花萋萋草木香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剑忘了拿。
繁花萋萋草木香下雨就折片芭蕉叶,像西瓜太郎一样顶在头上。
繁花萋萋草木香反倒是这棕色的头发出戏了。颇有杀马特下乡的激动感。踏过潮湿的雨露,挥开挡路的小虫,雄赳赳气昂昂摘了路上的青桔和未成熟的板栗,背着手像大爷一样在鱼塘走了一圈,最后去了葡萄园。
其实并没有真的干什么有悖道德之事。对,强词夺理。园主和父母都认识,只当小孩不懂事,况且园中果蔬宜采时早已收回卖掉,园中只剩卖相不太好的几许了。我们也就是站在那儿尝了几颗。一如小时候,不谙世事的乐趣。
人生有很多劫难,有人说,我从不感谢劫难,它使我痛苦,悲伤,流泪,我只感谢反复挣扎,渡过劫难的自己。
面条劫。
小时候走丢了。两三岁的样子,跟着外婆生活,她平日下地干活,我在家玩泥巴,红砖朱门锁不住我探究世界的好奇心,小朋友就离家出走了。外婆回家找不到我,心下着急,漫山遍野喊我,却不得回应,吓懵了一把年纪的外婆,早些年人贩子猖獗,治安疏漏,外婆找遍了这个山头,隔壁山头,慌张又失落地回到家门口,抬头看见村里做面条为生的老友家门口晾着的面条,一拍脑门,冲进老友家。
对没错,看到了在吸溜面条的我。说来惭愧,蹭饭蹭了好多年都不知道那个婆婆叫什么,我一直都管人家叫面条婆婆。小朋友在面条婆婆家晾面条的院里,被面条婆婆小桌子小凳子伺候着,坐上高脚凳,晃荡着两条小短腿吸溜面条。桌上还搁了杯水,好不惬意。
我想我这一生,都逃不过美食劫。
前几天带着两个小朋友去超市买零食,买了一大袋薯片抱着回来,坐在外婆家门口长凳上吹风,思衬些不着边际的事儿,面条婆婆抱着小孙女出来散步,见打招呼就过来坐下了,小姑娘见我手里有薯片,眼睛发光,蠢蠢欲动,我正想着拆开分她一包,外婆说:“打开给她一包啊,快点儿的,你小时候吃人家那么多面条,该还了”
我:“……………………”
归期尚早,不知何时能真正回来,那繁华盛开的梦想国度尚未寻到,年少气盛,不敢有悔。
请在秋天叫醒我,不为枯叶,不为凉风,为一场花事谢幕,题词一句可好?
繁花萋萋草木香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渡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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