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钱能干啥？

一元钱能干啥？

因为是淡季，星期天没什么业务，打电话叫做公务员的同学过来聊天。公务员矫性，回了一条微信问：“中午吃什么？”我说：“肉川韭菜馅大包子，香极了。”他回道：“那好，我马上到。”

说马上到，我知道不到点他是不会到的，这不，包子出锅他人才到。

端来包子盛上粥，刚要动筷进来一个抱小孩的妇女。她说她是外地来给孩子看病的……没等她说完我便掏出一块钱给她。她接过钱不走，盯着桌子上的包子说：“给我一个包子吃吧。”

好家伙，我们蒸的包子成本一个就得一块多，不给吧又有点说不过去。我递给她一个包子说：“快走吧，给你钱了还要包子，真是的。”

一旁的同学说：“以前要饭的都是给一毛，现在什么都涨价，连要饭的也涨猴了。”

那妇女边吃包子边说：“现在的一块可赶不上过去的一毛顶用，你说，一块钱能干啥。”

我怕她吃完了还要就撵她说：“你快走吧，我们要吃饭了，真是的。”

那女人走后，我和同学一边吃饭一边闲聊，我说：“你知道临街开店最讨厌什么人吗？”

他说：“什么人？税管员？”

“瞎说，税管员谁敢用讨厌二字？”

“工商局？派出所？市容办？”

“这些都是直接管我们的官相哪敢讨厌？行啦，告诉你吧，就是刚才走的这号人，要饭的。今天一上午没开张，进来一个还是要饭的，给了钱还要包子，你说讨厌不讨厌？”

“要饭的多吗？都是什么人？”

“啥人都有，有穿灰布僧袍的假和尚，有说丢钱的学生，有拄棍的老人，大都是些骗子。我对抱孩子的女人特别警惕，因为她们乘你不注意就偷东西，得什么偷什么，前些日子我手机就让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给偷了。所以凡是抱孩孑来的我们什么都不问立马给钱让她走人。”

同学点点头，好像理解了我为什么对方才那个抱小孩的女人表现得有些刻薄。

我接着说：“到店里要钱的大致可以分成两种人，手里拿个小塑料盆，里面装了些零钱，进门就重复‘帮帮忙吧’这一句话，这是文要。有拎二胡带姑娘的，一进门男的拉女的唱；还有进门就跪地磕头嘴里叫爸喊妈的，再就是像方才抱孩子的，这些都是武要，不给不行。”

刚说到这，打门外进来一个年轻人。

我和同学都以为是来了生意，便停止了聊天一起看着他。

年轻人中上等身材，穿着一件旧上衣，剃着寸头，他从身上摸出一张纸自我介绍说：“我是吉林白城刑满释放的犯人，这是我的释放证。以前年轻不懂事，打扙下狠手把人给打坏了，经过教育我改好了，这次……”

我打断他的话说：“改好好，不过我们这不招人，你到别处去吧。”

年轻人说：“我不是来找工作的，我是回家没路费了，求你们帮帮忙。”说话间把释放证往我手上递，顺便往上撸了撸衣袖，露出了胳膊上的刺青。

我没接释放证，拉开抽屉拿出一元钱递给他。不想刺青火了，提高声音说：“你把我当成要饭的啦？一元钱够干啥的？”

我同学接过他手里的释放证，看了看又还给他，问：“你是哪的人？刑满出狱你家人没去接你？”

刺青说：“我是讷河的，家里就一个有病的老妈，没人接我。”

公务员板着脸问：“你出狱时监狱管理部门没给你发路费么？”

“没有啊。”回答得肯定。

“这怎么可能？你等一下我问问民政局。”说着抓起了桌子上的座机电话就要拨号。

刺青见这情景知道是要不出钱了，便发作道：“不给就明说不给，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瞎耽误我功夫！”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气哼哼地骂道：“呸！没见过这么小抠的老板，还给一块钱，我他妈没见过钱呐？什么玩意儿！这年头一块钱能干啥？还盘问我……”骂得理直气壮，到像是我们店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国人原是最爱面子最要脸的，不要说伸手要，就是借钱不到万不得已也难以张口，以至于有“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一说。很难理解现在有些人为什么这么不要脸，总想不劳而获，撒谎不脸红，骗局被揭穿心不慌。这位刺青一拿出释放证我就知道是假的，本想给他一块钱完事，没想到他会嫌少。

想想也是，一块钱是太少了，与他的表演不相称。编排台词，造假释放证很是费一番心思，一块钱是有些扫他脸面，最少也得十块钱才符合他的期望值。

同学说：“你看这个小子，说自己是刑满释放犯，就是向你表明他是个流氓，他说他现在改好了，这更让人害怕，流氓能说改好就改好吗？又故意露出刺青，分明是想吓唬人。这世道，骗子花样百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的。对于这样的骗子，你就不能惯着他，一块钱也不给。”

同学是公务员，当然可以说硬话，我们做生意的不行，各方面都得用钱买平安。今天他不在的话我肯定会给刺青十块，是啊，一块钱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