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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左以安弹吉他(下)
文/逃乐诗
{宝马与自行车}
左以安侧过头,轻轻地——像是他之前无数次为我唱情歌时那样,在面前的女生脸颊上留下一个吻。
我在他的吻落下之前就转了身,没有看到他在我转身后神色清明地推开身边的人。
埋头闷声往回走的时候我还在骂自己放着好好的觉不睡,要来管这个没良心的臭小子,结果一抬头就撞上一张特熟悉的脸。我捂住差点冲出口的呜咽看了看,然后大骂:“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声音喑哑得不像自己。
简单睨了我一眼:“好像是你撞上我的,要说阴魂不散的也是你吧?大晚上的披头散发的,这上演午夜凶铃呢?”接着他凑近了一些,我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精味,大概是和我分开之后又来了酒吧消遣。
他仔细端详着我藏起来的红眼圈说:“你该不是要哭了吧?算了,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好了,免得你待会儿在外面丢人。”
坐在简单的车里,我看着外面突然下起的梅雨就想,难怪前段时间流行这一句话“宁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车后座笑”。女人都缺乏安全感,就算什么都没了,还能坐在车里一边哭一边想,我还有这辆车,坐在车里风吹不着雨淋不坏,至少比太多人幸福。
“失恋就失恋了,整个一没用的样子!”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没有像往日一样跟他唇枪舌战,这个雨天,冲垮了我顽强伪装的所有防线。左以安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我淋得透湿。
“把脸凑到窗户边是怕你这妆被雨洗得不够彻底吗?”不知道是不是这雨天的气息太过柔软,连简公子的话都少了几分杀伤力。他把车窗关上,顺带替我被眼泪打湿的脸找了足够好的借口。即使简单无数次让我恨到牙痒痒,但是此刻,我无法不感激他。
我突然想起小姗以前说,自行车装了再多的锁还是自行车,一撬就被偷走了。宝马就算被偷了还有保险,开在路上出了车祸还有安全气囊。
想着简单的冰块脸印上宝马广告的样子,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想必又哭又笑的我看上去一定滑稽得很。
简单从后视镜看我:“我觉得吧,你也就这个时候像个人。”
“你说清楚了,我哪不像人了?”
“你板着一张脸的时候跟菩萨似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我心说你才不食人间烟火,你全家不食人间烟火,我要不食人间烟火我早死八辈子了,还能跟你这咋呼。
回家后我在镜子前面站了很久,这张脸还年轻,可它正在老去。那个女孩说得对,就算左以安爱我,他又能爱我多久,他小我整整四岁,这时间足以让孩子长成少年,少年成长为青年。
左以安到中午才回来,眼里是宿醉的红血丝。我只是坐着,等他先开口。他果然忍不住质问我:“你为什么没有找我?我一夜没有回来,你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他将手机摔在我面前。
我一怔,应该是被昨晚那个女生消去了记录。我越是生气的时候越是想要笑,我说:“左以安,看不出来你挺能耐的,拿着我的钱出去玩,回来还要问我为什么没有拦着你?”
左以安摇摇头,样子有些不敢置信。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跟简公子一样,有恶劣的本质,我说:“左以安,我根本不了解你,你也不懂我,我们相隔的四年不是光摆着看的,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我走过去,手指插进他细密的短发中,踮起脚吻他。“左以安,你还是可以叫我姐,但不要再说我是你媳妇儿了。”说到后来,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于是攥紧衣角不让自己的呜咽声溢出来。
左以安瞪大的眼睛慢慢寂灭下来,看上去很平静,他推开我走出去,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折回来。他掏出一个小盒子,说,我本来准备给你当礼物的,但是昨天你一直没有回来,我打你电话你关机了,我怕你出事就去你公司找你,然后……
然后他就看到我跟简单一起出来了。
左以安走后,我打开他留给我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戒面是一把吉他,精致得连琴弦都看得见。我一下就明白过来左以安的钱都拿去做什么了,他在这个热得去楼下超市买瓶酸奶都会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夏日,在我躲在阴凉的空调房跟简单插科打诨的时候,走街窜巷地找人打了这枚戒指。因为我和他相遇的时候,他就是抱着吉他为我唱情歌的少年。
我疯了一样到处找左以安,最后在他学校的体育馆堵到了他,他的头发都被汗湿了,穿着大号球衣,跟玩命似的打球。我看着他直流眼泪,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走过来。我撞在他怀里,将头埋进他的衣服,泪水把单薄的料子浸得更湿,我问:“你开始怎么不告诉我?”
“我想给你惊喜的。”他说。
“什么惊喜!姐年纪大了,经不起你这样的惊吓!”
那天左以安顺手牵了一辆放在停车棚没有落锁的自行车,他打着包票说那辆看起来就破破烂烂的车其实很牢固,结果我们没走一回儿它就散架了。摔下去的时候我压着左以安的胸口,觉得特有安全感,虽然我的脚还是因此肿得老高,但左以安背我回去的时候我一点儿没觉得疼。
我想我得告诉小姗,就算宝马又安全又漂亮,还有个看起来就前途无限的司机,我还是更喜欢自行车,因为它让恋人们的心靠得更近。
{理想不堪重负}
夏花一般轰轰烈烈的季节眨眼就过,左以安开始忙着大四实习的事情。
我一直没有问他的情况,他也没有说,直到他的工作有眉目了,他才打电话告诉我,声音透过话筒听起来兴奋得仿佛不像他。
晚上在饭桌上我才听明白,左以安签了帝都一家设计院,他的专业原来是建筑,这我倒一直都没有注意过。于他而言,签到这种合同实在是件幸运的事。静静地听完左以安的话,我只喃喃地问:“那我呢?”
他一愣,好像没想到我会问出这句话:“当然是跟我一起啊!”
我已经不想问他为什么这种事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因为我根本没想过左以安会离开这个城市。我摇摇头,苦笑着说:“你让我想想。”
夜里,左以安的房里还响起动静,我想他大概是想着以后兴奋得睡不着吧?当初我大学毕业找到第一份工作的时候跟他一样,可是现在不同了。黑暗中,我摸着自己的脸,现在不同了,我早就过了那个相信“爱情会有,面包也会有”的年纪了……我闭上眼睛。
我拒绝跟左以安去北京的那天,他哭了,但是男孩子共有的羞耻心让他狠狠地咬住嘴角,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我看着这个我迷恋的少年,他有倔强的眉和深邃的眼,他的面庞像永远十六岁的孩子,他那么好,可是我总给他带来伤害。
左以安有他的未来,他的理想,尽管我曾经希望与他一起承担那些不堪重负的东西,可我最终还是退缩了。我有我赖以生存的城,我的朋友和家人,我也有为之奋斗几年的梦想,这些于我而言弥足珍贵的东西遭遇爱情就会两败俱伤。我害怕最后两手空空,所以我从一开始就作了选择。“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个道理,我小时候就懂的。
{伤痛让人成长}
左以安提着行李离开公寓的那天,我以为我的天都灰了,可是当我打开门看到简公子那张讨厌的冰块脸时,我还是有想拿AK47爆他头的冲动。这说明我其实很好,精力充沛并且活力无限。
简公子以前有句话说对了,失恋只会致伤致残,不会害命。
我说:“你来看我笑话么?”
简单一脸无害,但我知道他肯定在肚子里欢快地跳草裙舞。我们常常互相讽刺挖苦,其实没有谁能比我们更加了解彼此,我知道他最害怕哪种动物,就像他知道怎么安慰我,我会比较快乐。
他戳戳我的脑袋,又以那句最老套的搭讪当做开场白:“要不要跟我出去吃饭?”
我眨眨眼,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的人,会觉得好像吃饭是比失恋更重要的事情。“简单,你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会是我呢?”
他笑出声:“找你一起搭伙儿吃饭也需要理由吗?”
我严肃地点头。
简单还真像模像样地撑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掰着指头数,他每数一条我的脸就黑一分——年纪差不多老,嘴巴一样刻薄,长得不好不坏,不是特别讨厌。
都是些什么破理由?他这分明是在耍着我玩。我差点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可是手还未落下,硬生生被人中途拦截……
他叫我黎曼青,发音清晰而流缓,认识这么久,他从未叫过我的名字。他说,其实还有一条……我更在乎你是不是朝气蓬勃地生长着,因为……
因为什么,他并没有说下去,只是装作不在意地放开了我,走到沙发跟前拿起左以安落在这里的吉他。试了几个音,他居然就真的抱着吉他这么弹起来,我给唬得半天没转过神。他弹羽泉的《最美》,刚开始唱的时候还有些生涩,有的词还唱错,但简单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像是摩挲着砂纸似的带着微颤的磁音。
“很久没有玩过这个了。”他弹到一半,耸耸肩,大概是把谱子忘得差不多了。
“不错啊简公子,没看出来你还会这手。”
“大学那会儿,我乐队玩得比那小子还转呢,在女生楼底下弹吉他这种风流事儿怎么可能没我。”
我问:“那你后来怎么没弹了?”
他低头摸着琴弦说:“哪个人没有伤痛的过去?熬过那一段,就成长了。”
伤痛可以让人一夜之间变为另一个人,他还是自己,可他也已经不是自己了。
左以安走的时候我去送他,把他的吉他带了过去。
“你留着吧!”他的眼圈红了,他说,我希望你不会那么快就忘记我。
他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问出那句他想问的话。就像我,从来不曾问过他是不是愿意为我留下。想必此时此刻,左以安也知道,在他推开我无数次之后,这一回,我们都不可能再转身。
看着这个大男孩,心忽然就软了。我挥手跟他道别,说,我会一直记得你。
我会一直记得那个抱着吉他唱情歌的左以安,那会是我最难忘的记忆,因为它美到没救。
从机场出来,我一眼看见马路对面的简单。没有骚包的西装,没有代步的轿车,看上去平实到认不出来。此时,头顶有隆隆声划过。身后是飞机留下的洁白的尾云和耀眼的阳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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