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在树上钉钉子（一）

不要在树上钉钉子（一）

虽然还只是午后三点，诊所里却是光线很暗，本来昏黄的日光灯，也显得很明亮，很有夜间的感觉。

窗外依然下着雨，雨很大，坐在我的座位上看过去，外面的世界已经很模糊，只能看到对面灰呼呼雾蒙蒙的一片。

拜这样的鬼天气所赐，今天早晨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接待过一个病人，估计明天早晨老板又不会有好脸色。这样的结果，倒是没有什么让我好在乎的，毕竟我只是在这里实习几个月，而且还只是很少的工资。

我从抽屉里找出一本小说，准备以此来打发剩余的时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诊所的门给人撞开了。

我当时就是一怔，因为这些天来坐诊的经验，凡是来这里看病的，都是行动迟缓有气无力的，就算是陪同前来的家属，像这样生猛的还属于首例。

我抬头一看，发现进来的是一个瘦高的老头子。之所以我会这样称呼他，是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实在是让我很难把他跟普通人划成一类。

一件破旧的棕色长衫罩在他的身上，长衫下摆露出来的是件灰白的肥长裤，也可能那裤子本身事白色的，因为脏破变成这现在这色彩，我注意到他脚下甚至还穿了双洒鞋。

“你，你这儿看病吗？”他一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听起来好像是山东那一带的，声音迟缓却低沉有力。我心说这不是废话么，嘴里却耐着性子答道“是啊，你哪里不舒服？”

“俺，俺心口难受。”他脸上沟壑交错，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里布满的血丝有些吓人。

我请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却固执的摇头:“不忙坐，你还是先给俺看病吧。”

我说:“你不坐下来，我怎么给你检查呢？”

“不忙检查，俺知道俺哪里有病。”

本来我就听着他的口音怪怪的，他这话一出口，我差点都给逗乐了，没见过这样的病人，比大夫还知道自己哪有病。

我的表情大概给他看出来了，他摇摇头，慢慢的解开长衫，露出里面穿着的短背心，那上面都是斑斑点点的破洞。我自认不是个很爱笑的人，可是一看到那背心，当时要不是在医院里，肯定马上就笑喷了。

老头子表情慢慢凝重起来，那样子很有些吓人，这样一来我也受了些感染，也扳起了面孔；等到他小心翼翼的撩起背心，给我看他的前胸时，我登时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雪亮的灯光照耀之下，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胸口正中，钉着一枚大号的铁钉。

我见过那种规格的钉子，从它的钉帽来估计，它怎么也得有三寸来长。根据我在学校里掌握的解剖学知识，那钉子下面正是人体心脏的位置。

一时间我很有些头大。在学校的最后一年，在大医院实习的那半年里，我见过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见过交通事故撞得骨断筋折的，甚至在网络上还见过更血腥的东西，可是我感觉得到，这些同眼前的这一幕比起来，都是小儿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