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安放的故乡

瞭望故乡

图文 | 㰒燚

突然奇怪自己有个故乡，就像人类哲思自身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我审视着意识里的故乡，搜寻着脑海残存的记忆，它似连绵不断的电影胶片，每帧动作都清晰延展，可不时对着光玩味一番。故乡于我已成片段，像经年深埋地下的古籍，一旦大白明亮阳光下，想清晰需努力梳理，拿出勇气面对不堪的旧时光。发黄的纸张迅即氧化，书页翻起折弯时，早没新书那悦耳脆响，若身体离开了附着的魂魄，躯壳刹那僵硬倒塌，散落为大小不一的碎渣。一阵莫名的风吹来，纸屑漫天起舞，眼睁睁看着恍惚飘荡。

也许很多在外游弋的人和我一样，父母在家尚存，无论飘泊山南海北，无论歇脚长城内外，无论奔波海角天涯，父母像根绳子拴在脚脖，时刻牵绊着回望的步履，时刻萦绕着他们的音容笑貌，星明月朗指引着故乡。

若父母阴阳相隔春秋几度，童年的老屋再消失无踪，新家取代旧居，故去的家就会渐次模糊，渐次淡出视野思绪。脑海深处只剩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游子于故乡只是残片影像。

年少无知背负行囊，轻易挥手告别家乡。那时故乡是家乡，意识里那是暂去，去体验外面精彩的世界，原本要别离很久很久，只认为去去即返。哪知一入江湖深似海，随时光流逝，随物是人非，随沧海桑田，他乡渐成居家，故乡淡出眼眶，有的只是屈指可数的探望。

云起云落，花开花谢，红尘滚滚一路铿锵，对故乡开始剪不断理还乱。时不时会被那片生养的土地困扰，毕竟抹不去岁月的印痕，挥不走时空云朵悠悠，无法遮尽明月圆缺。那里有血脉亲情，有溪畔身影，有老屋印象。虽物是人非但事事在目，若电影蒙太奇镜头，亦远亦近，亦清亦浊，亦梦亦醒，欲罢还休。

年轮里荒芜了故园，它无怨无悔伫立等待，忠贞不渝不离不弃。冬去春来蹉跎时光，渴望着主人归来的陪伴。它望眼欲穿默默祝愿，而你似铁石心肠负心汉，荒凉了岁月，辜负了流年。

故园有你无尽的抽丝剥茧，有你太多的心海波澜，有你无度的回首不堪。故乡是温馨的字眼，那里装着童真烂漫，裹着满满的旭日情怀。假若有朝一日拂去故往一抹尘埃，初显的一定是莫名的期盼与伤感，还有那一路风尘的羁绊。

一杯浊酒几度春秋，你阅尽人间繁华，品味过世间冷暖，大浪淘沙之后定是生命的朴素与极简。所有的撕心裂肺奋斗挣扎，恩怨情仇淬炼后都是生命升华，是物我两忘后的回归自然。万事不思量，倚屏卧向阳，蓦然回首，故乡依旧灯火阑珊。

忽忽百年行欲半，茫茫万事皆为空。谁人不起故园情，他乡毕竟非故乡。无论阳光灿烂风雨飘摇，无论富贵贫穷抑或生活平淡，故乡都是你抹不去的印痕，永远的年轮烙印。合围之木无根不立，万丈高楼非基不稳，故土是血脉源泉，是生命开端，是成长摇篮。

有心起土垒故园，叶落归根是心安。飘忽的是眷恋，愧然的是生疏。生生不息代代不止，新生代虽可畏却对前辈故乡不为然，故乡只是自己的故乡，他乡早已是他们的故乡，千头万绪不接穰，故土难以嫁接新未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萦绕心头的只有怅想与回首。

梦故乡青瓦炊烟，思故人音容依旧。触手可及的故乡，咫尺天涯的故乡，迷茫回首的游子，故乡故土何以复进你的怀抱，让风雨飘摇的灵魂重温旧梦。自思量，难相望，只能把故乡暂安心灵一隅，只能遥祝，只能寄望，用身虽远，心咫尺托付心房。

无处安放的故乡。

他乡非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