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说它小,其实也并不小。只是对于面积之类的,我没有什么概念。就姑且这么叫它小树林吧。
爷爷有一个弟弟,这便是我的二爷爷了。兄弟两家的房子毗邻。
小树林在二爷爷家房子的正前方,与爷爷家的房子斜对着。
树林里种满了一种被村民们叫做柳树的树种。这树与我现在见到的柳树并不一样。夏天,柳树枝繁叶茂。只是有一点不好:这树上常常会冷不丁地爬出来一条毛绒绒的绿虫子,这虫子周身长满了短腿,像锯齿一样。大人们管它叫“洋剌子”(音名)。
我和小伙伴们都怕极了“洋剌子”。大人们讲,要是不小心被“洋剌子”蛰一下,必须得用人的乳汁涂抹才能快速好起来。可是一个村子里又哪里能那么碰巧常有奶孩子的女人呢。
炎热的夏季,这里绿树如荫。尽管心里恐惧那如鬼魅般出没的“洋剌子”,我们却依旧无法抵御这如荫如盖的小树林的魅惑。于是,被“洋剌子”袭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没有女人的乳汁,我们只能放任被袭击的部位红肿得老高。疼痛当然也是免不了的。
村子里没有现成的秋千。但是这并没有成为村子里孩子们童年的遗憾。因为家长们总会想到好的办法让孩子们体验到秋千带来的乐趣。
树林里树与树之间的距离用来绑上一根粗粗的麻绳当简易的秋千正合适。要绑这样一个秋千,麻绳两头绑住树的高度要够。否则,麻绳垂悬的部分太低,人坐在上面小腿无法伸展,秋千是荡不起来的。因此,绑麻绳的工作也只能大人们来做。
在树林里做好了秋千,周围的孩子们便都会被吸引过来。你一下,我一下,轮着番地坐上去,尽情地荡。没有轮到的伙伴会在后面帮着加把劲儿,让秋千飞得更高。秋千飞得越高,我们的笑声也就越响亮。欢快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小树林的上方。
有时候,附近的大妈大婶路过小树林,看见我,便会凑过来打趣地逗我:“你这城里来的小丫头,打扮得那么好看。城里的老师都教了你什么呀?”
那时的我其实只是和母亲以及哥哥姐姐搬到了父亲工作的小镇上生活。小镇离爷爷奶奶家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因为父亲和母亲都脱离了农耕的生活,村里的乡亲们便亲切地称我为“城里的小丫头”。
听见大妈大婶们这么一夸,小小年纪的我那里还懂得什么叫矜持啊。上来就开始把学校老师教的歌儿唱给大伙儿听。什么《春天在哪里》,什么《粉刷匠》,什么《上学郎》之类的儿歌都被我唱得有板有眼的。唱到高兴处,还手舞足蹈地跳起舞来。小树林成了我表演的舞台。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村子里的学校都没有音乐课和舞蹈课。总之,到现在,我都记得小伙伴们看着我时眼中羡慕的神色。大妈大婶们也被我声形并茂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
夏天是一个雷雨多发的季节。
小树林的地势比其他的地方都要低。一下雨,这里便积满了齐小腿深的水。雨停后,这一树林子的雨水变成了我们的戏水乐园。
平常一直阻止我们到小河里玩水的大人们,看见我们在树林里趟水,也是抱着一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树林里有很多不知名的鸟儿。雨水下得太急,它们无处躲藏。偶尔会有那么一两只羽毛被浇透的鸟儿跌入我们的视线。
天气晴好的时候,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捉不到一只鸟儿的我们,看到这样的情景,彻底兴奋了。
顾不得脚下齐小腿深的水,我们在水中迈着大步,一起追赶那已经失去了飞翔能力的鸟儿。浑黄的雨水被奔跑的我们溅起老高的水花。衣服被水湿透,我们也浑然不觉。
鸟儿自然是不愿意落入我们这帮顽童的手。它在水里尽力扑腾。但是,越是扑腾,身上的羽毛便湿的越厉害。它朝着小树林深处扑腾过去。
小树林深处常年不见阳光,地面潮湿,土的颜色也和外面不一样,呈现出一片灰黑。人走里面,时不时会感觉有阵阵凉风袭过,阴森森的,很是怕人。
要是搁了平常,我们铁定是不敢进到小树林深处的。但是,为了追赶这只被雨水浇透的鸟儿,我们全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鸟儿终于扑腾累了,它跌落在水中,拍打着湿透的翅膀,保持自己不会沉到水底。我们这帮顽童也如愿得到了自己的战利品。
成年后,我的家安在了北方这座城市的南部。家门口有一个宠物医院。家附近有一座小公园。
有那么一年,也是夏季雷雨。公园里有许多来不及躲避的小喜鹊被雨水从树上浇了下来。宠物医院的医生将它们捡回来。喜鹊太小,还不会飞。医生将它们放到宠物医院等着人领养。唯一的条件是待到喜鹊会飞的时候将它们放生。
看着那可怜的小喜鹊,我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乡的小树林里捉鸟儿的事,也想起了曾经在小树林里度过的快乐时光。
带上小王子,我们走进宠物医院,领养了其中的一只小喜鹊。
没有鸟笼子,我们就用一根毛线把它的腿轻轻地拴住。几天的喂养,小喜鹊恢复了体力,也学会了飞。
如约,我们将它放飞,就如同小时候放飞树林里的那只鸟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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