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总有一种情感难以名状,总有一些人令你我难忘;也许只有放进记忆中,才是最好的收藏。
阿龙是我的大学校友,双腿在小时候患过小儿麻痹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每当他走进人们的视线,人们总是不由地投来一种异样的眼光,而他要么报以自然地笑容,要么视而不见。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一样。我在想,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能坚持读大学,一定是个自强、用功的人。不得不说,每当自己学习生活中遇到难过的坎儿,我就拿他来安慰自己。这样,下次再见到他,我竟觉得他亲切起来。
我们是文学院的学生,他的宿舍好像在四楼,我在三楼。时间久了,上下楼梯碰面多了,我们也就互相熟悉起来。不过,我和他始终停留在微笑着打招呼层面。有那么一些时刻,我有点儿可怜他。也庆幸自己,还有一个还算健全的身体。
学校、学院的社团很多。阿龙是我们学院乃至学校有名的写字好看的人,他加入了一个书法学习交流社团。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令我们吃惊的是,有一天,人们发现他有一个清纯美丽的女朋友,还是一名学霸。
然而在大二的时候,我由于某个不可说的原因休学了。
等到我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竟然觉得一切都有点陌生疏离。唯独熟悉的,是阿龙的自信从容的笑容和他坚毅的目光。
再后来,和我同一届的校友都毕业了。我就像一个没有组织的流浪者。偶然的一个机会,得知阿龙就在学校附近与朋友合租了房子,辅导小孩儿毛笔书法。而那个时候,我也在学习书法,所以,我们还是有不少的共同话题。
遇见阿龙之前,我认定内向的自己一定不会有很多的话语。可是,我和阿龙的第一次彻夜长谈,从晚上七点左右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四点钟。我们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只好安慰对方说:不早了,早点休息。这才不舍地进入梦乡。
我们聊天的具体内容,我已记不大清了。大概是各自的身世、经历、困惑、梦想。让我感动的不仅是他对我的勉励和鼓舞,还有他要靠自己的爱好养活自己的雄心。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对自己有了一个不曾有过的想法。记得鲁迅说过一句话: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想,阿龙就是我的知己。
大一的第二学期,刚过五一假期。烟台的海风徐徐地刮过我们的脸庞,就像被一把温润的烙铁,熨烫得心里和身体感到软酥酥的,可叫一个温柔乡。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感觉错乱、神志恍惚,已然不是一个健全的正常人。但是,我很幸运;一年后,我基本康复,再次回到曾经熟悉的校园,大有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曾经的同窗校友,我能感到他们看我的眼神和对我讲话的语气中,有一种怜悯的光和若即若离的距离。我特别能理解他们。毕竟,我在小时候,也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要我得什么病都可以,但精神分裂症不行。也许是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吧,我天然地对这个病症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
可生活就是这样爱和人开玩笑,也许是应了那句——越是恐惧什么,什么就会不期而至。
而只有阿龙看我我的眼神和对我讲话的语气中,透露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情,大概是他比我提早经历了类似的遭遇吧。
刚开始,我是那样希望别人同情我。可是那样的同情无异于嗟来之食。阿龙的遭遇和内心的刚强告诉我:同情是廉价的,甚至是卑微的;只有自信和自强才是王道。
康复后最初的那段时间一直到大学毕业,每当我经历恋爱的困惑、学习的迷茫、择业的犹疑的时候,阿龙总是能把话说到我的心坎里。他能懂我的每一次混乱表达、也能理解我的每一句欲言又止。我惊讶于他对我的了解要多于我对自己的认知。就这样,我们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每次和他相见,都能听到他关于对自己事业的设想,也能看到他实施想法的步步为营。当初,我是不大看好他自己创业的。可当我回到家乡工作的这几年,我总是能听到他的好消息。他的方向越来越清晰,一如既往地耐心坚持、默默用功。他也有困难的时候,但每一次,他都挺了过来。
当然,大学毕业后,我们忙各自的生活,平时少有联系,但只要拿起电话,对面传来的依旧是熟悉的声音。我甚至有种感觉,阿龙就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我。我们在心里挂念着对方。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彻夜长谈的情景,仿若昨日一般。
遗憾还是有的,那就是现在不能再像那个晚上当面彻夜长谈;电话里也只是简单地聊聊。但这已足矣。
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我看到阿龙蹒跚着脚步,向前……向前……他没有远离我,他只是离我们越来越近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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