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论述诚其意的时候,为什么一口气引用了三段《尚书》中的话?
古代给继任的执政者最核心的告诫是什么?为什么说国代帝王对继承人的告诫和今天老百姓的俗话说居然内涵一致?
什么法则可以超越时空的限制?
在论述“诚其意”的问题上,曾子他老人家连着引用了好几段《诗经》,引用了卫武公、周文王、周武王的例子,来提醒我们,要诚其意,要诚于中,形于外。
但是他还觉得不够劲,接着又引用了《尚书》中的三句话,来告诫我们,提醒我们修正自己心念动机的重要性。
康诰曰:“克明德。”大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先来看“克明德”三个字,这是《尚书·周书·康诰》篇中的文字,《周书·康诰》是周成王对康叔于殷,管制殷遗民时的诰文。
就是告诫康叔,到殷地去治理殷商遗民的时候,要效法祖父周文王,努力达到明德的境界,能够发扬人性当中光明的品德,也要争取做到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也能做到没世不忘。
再来看“顾諟天之明命”,这句话出自《尚书》的《商书·大甲》篇。
《商书·大甲》记载的是四朝的元老伊尹,流放商朝的第四君叫大甲,为什么要流放他?是因为他表现得不够好。
这个太甲是商汤的嫡长孙,四朝元老伊尹把他流放到桐地,让他反省了三年,三年以后太甲能够改过自新,伊尹又把太甲接回来复位。
复位的时候,给他的告诫,被记载了下来。
先王顾諟天之明命,就是要学习先祖,时时不忘检讨自己的起心动念,让自己的动机发心必须符合天命,也就是天道。
让自己的私欲必须要服从于天道,从而能够让自己与生俱来的那个光明的德行,得以显现和发扬。这样的话,才能够取得上天的庇护和百姓的拥护与尊重。
再来看“克明峻德”,这四个字出自《尚书·虞书·尧典》,《虞书·尧典》主要是记载尧帝,能够发扬天性中最美好的德性,从而能够睦九族,昭明百姓,协和万邦。
引用这么多的例子,无外乎还是想告诉我们,那些真正的能够做到治国平天下的人,一定是要让自己的起心动念和天道相符。
平天下的人是天子,天子就必须要遵守天命,不能够有过多的个人欲望,要按照上天的法则来治理天下。
其实,曾子引用这三句话,也就是想用最有成就、最有智慧、最有德行的三位大人中的大人,他们的境界和他们的修为来告诉我们:
第一,我们每个人的内在,都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光明德行,这个德行是与上天大道相应的。
第二,如果我们能够发现并发扬这一光明的德性,我们做事的用心和动机就会端正,就会符合天意,就容易得到天助,赢得天下人的认可、拥护甚至是爱戴。
第三,这实际上也是在告诉我们,要想突破我们与生俱来的习气和小人的心态,让内在美好的品德显现,首先必须有端正自己发心的功夫,要多去亲近和造福更多的天下人。
能够造福的人越多,给百姓带来的福利越大,我们个人的德行才有可能越大,从而从小人变成大人。
那反过来说,想要成为让天下人拥护尊敬的大人,先要为大量的天下人带来大的利益、大的快乐。
如果心里不能时时刻刻的装着天下人,在做事的时候,不能处处造福天下人,你怎么可能让天下人接受你?认同你?拥护你?爱戴你?
大家想想看,这本质上不还是“一阴一阳之谓道”这个亘古不变的法则吗?
你想成为大人,你想有大业、大寿、大为、大名,首先要有大德,有大德就是要有大的担当。
你给普通的小民,带去越多的安全感和获得感,你才有可能从他们那里获得足够的尊重感,和你个人的成就感。
这其实和我们今天普通老百姓讲的一句俗话很接近:人心换人心,五两换半斤。
其实大人之所以称为大人,是他们和普通天下的人,达到了以心换心的境界。
而以心换心,不就是诚其意吗?不就是诚于中,形于外吗?
曾子为何引用汤之盘铭康诰以及诗经?
曾子在论述诚其意的时候为什么一口气引用了三段经典,而且每段话中都有一个“新”字?
为什么已经成为天下之主了,商汤还要日日洗心?
为什么周已经拥有了全天下,却还要强调“维新”和“作新民”?
对今天的老板和官员有何启发?
曾子在《大学》中论述“诚其意”的时候,引述完《尚书》的几段文字之后,继续引用汤之《盘铭》、《尚书·康诰》和《诗经》中的话,我们来看。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先来看一看,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商汤是因为夏桀残暴不道,他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起兵革命的,结果是放逐了夏桀,建立了新朝,商。
由这一句我们可以看出来,商汤作为圣王,他的克己之严,他是把警示自己的话,刻在了自己洗手或者洗澡的器皿上。
人不仅每天要洗手、洗脸和洗澡,更重要的是能够坚持日日洗心。
也就是说能够天天反省,发现内心深处那些不合天理的私欲,并且要早早地把它们铲除掉。
商汤把警告自己的话刻在脸盆上,或者是澡盆上,就是每天在洗脸和洗澡的同时也能够洗心。
虽然已经成为天下之主,但是他仍然害怕被私欲所掌控,放松警惕。
尽管他已经有了无人可比的功业和智慧,但是仍然坚持日日洗心,而这个洗心就是诚意,就是正心,就是发现和发扬内在的光明德性。
可见,商汤之所以有大成就,受天下人的拥护和尊敬,关键就在于他能够置天下人的安危祸福于自己的私利至上。
作为天下之主,在修理天下人之前,他能够修理自己,愿意成就和造福天下人。也就是说,商汤已经能够明其明德,甚至已经近于至善。
而商汤之所以在修为上、在功业上能有这样的境界和成就,就是因为他能够时时刻刻的做自我反省检讨,让自己的起心动念符合天意,而不是私欲。
我们再来看曾子引用《尚书·康诰》中的“作新民”.这句话是《尚书·周书》中康诰篇的话。
周武王灭了商之后,把纣王的后裔武庚分到了卫地去做诸侯,没有赶尽杀绝。
可是武庚,他不仅不念恩,反而联合周武王的两个弟弟,管叔和蔡叔进行叛乱。他们的叛乱,最后被周公给平定掉了。
平定过叛乱之后,派康叔到卫地上去治理卫地的百姓,康诰呢,就是康叔出发之前,周公对他的告诫。
希望他能够继承周文王和周武王的美德,能够带领外地的殷商遗民自新,能够振作起来,能够做新朝的新民。在物质生活和精神面貌上,都能够有新气象。
大家想想看,能够不弃前朝的遗民,没有去赶尽杀绝,而且还要带领他们自新,本质上是不是在修正自己的动机?端正自己的态度?
这本质上不是诚意又是什么呢?而这一切,恰恰也是克明德的关键所在。
我们再来看《诗经》上的: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周,当初只不过是殷商时代的一个小国,但是因为他们能够自强自新,所以才会在商纣王无道,祸国殃民的时候发动革命,这和当年的商汤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而商朝之所以能从当年有道的商汤,到后来无道的商纣,堕落就在于为政当权的人不能够自省,不能够自新,不能够端正自己执政治国的动机。
渐渐地就背离了天道,失掉了人心,从而让人欲占了上风,让天命旁落于周。
所以说,周之所以取天下,因为他们能够诚意自新,能够进行自我反省和进步。
得到了天下以后仍然不敢自满,仍然会提醒自我反省和自我更新,这本质上仍然是诚意,仍然是在修正自己的起心动念。
其实,无论是日日新,作新民还是其命维新,都是在提醒要时时刻刻检讨自己的心念,洗掉心头那些不符合天理的私欲,能够引导和造福天下人,从而让自我内在的明德能够真正的明起来。
在不断亲民的过程中,让自己近于至善,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人。
怎样理解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导读:曾子在论述“诚其意”的时候,引用了经典《尚书》和诗经,结果得出“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为什么?
我们该怎样理解曾子的说法?怎样做才叫“无所不用其极”?
在论述“诚其意”的时候,曾子引用了《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又引用了《康诰》上的:作新民,还引用了《诗经》上的: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告诉我们,修正自己,更新自己的重要性,然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只有一句话: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无所不用其极,在今天的语言环境当中,往往会被理解为不择手段,走极端,不留余地。
那么我们今天该怎样理解曾子讲的“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呢?为什么君子要无所不用其极呢?
其实我们可以把“无所不用其极”这六个字一分为二。
先来看“无所不用”。
我们联系上下文,就可以理解曾子这里讲的“无所不用”,是说明一个真正的君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面对何事,他都会自我反省、自我解剖,自我修正。
会调教自己的发心,让自己的人心和天理相应,从而来让自己自新和成长。
曾子这里提到的是君子,君子和小人是不同的。我们普通人没有达到君子的高度,没有君子的境界,平时眼睛总是盯着别人的缺点,手指也总是挑他人的毛病,指责别人。
只有境界达到君子的人,他们才有勇气,有智慧来用刀,一刀一刀地雕刻自己。
而一个真正的君子,他的智慧与品格的形成绝非是一朝一夕的,而是一点一滴功夫累加之后,才从量变到质变的。
也就是说,君子的修养,君子的自新,一定是时时刻刻的,一定是要大量累加的,不会一蹴而就的。
那我们又该怎样理解“其极”二字呢?其实君子诚其意,正其心的目标,是明确而坚定的,是没有犹豫、怀疑和动摇的,这是和我们普通人比较大的差别。
君子自我修正心念,他争取日新的努力是没有尽头的,不会自满,不会停步,他的目标就是止于至善。
而我们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没有这个毅力,都没有这个决心,很容易自满的,稍微有一点点进步,一点点成就,就会沾沾自喜的。
而“其极”二字,我们还可以引申为,君子的学问和修养,是和自己待人接物合二为一的,他内心的思维和外在的行为,是可以相互验证的.
他绝对不会说一套做一套的,真正能够做到理事不二,能够让天理融入自己的血液,日常的待人接物是自然而然的,不刻意的。
也就是说,曾子给我们的结论是,真的想成为一个君子,或者说一个合格的君子,必然是无时无刻不注重自我心念的修正,自我言行的修正。
而且要做到内外表里如一,努力去追求人格上的至善,没有尽头,不会满足。
曾子为什么一口气引用三句带“止”字的《诗经》?
在论述诚其意的时候,曾子为什么一口气引用了三段诗经,而且每段中都有“止”字?
孔子为什么感叹人不如鸟?
孔子和曾子到底想让我们把心念停留在哪里?应该向谁看齐?
在《大学》的书中,曾子他老人家一口气,引用了三句带“新”字的经典语录之后。马上又一口气引用了三段《诗经》,而这三段《诗经》当中的话,都含有一个“止”字。
《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
我们要问一下,曾子他老人家为什么要一口气,引用三段带有“止”字的《诗经》?
止,这个字很好理解,就是停下来、停留在、放在、居住在、不动不离。
“邦畿千里,维民所止”出自《诗经·商颂·玄鸟》篇。意思是说天子管辖千里,民众居于此。
引申一下,就是告诉我们,老百姓知道他们应该住在哪里!他们能够住在哪里!老百姓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住所。
“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出自《诗经·小雅·缗蛮》篇,意思是说,鸣叫的黄鸟停留在山麓。也就是说,连小鸟都知道应该栖息在哪里!能够栖息在哪里!
而孔子的感慨是,连一只小鸟都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应该住在哪里,能够住在哪里,难道我们很多人还不如一只小鸟吗?
对于孔子的感慨,南怀瑾先生的解释是,孔子感叹乱世,统治者过度的役使老百姓,老百姓还不如一只鸟活得自在,永远都生活在衣食无着的状态当中。因此呢,要提醒统治者反省,停下来能够让老百姓休养生息。
在这一点上,我不完全认同南怀瑾先生,联系一下上下文和《大学》通篇的含义,个人更愿意理解为:
孔子感叹当时的执政者们,心没有放在正地方,心已经不正了,意已经不诚了,已经偏离了上天对于一个执政者该守本分的要求。
用最最通俗的话来说,掌握权力的人,心没有放在他最该放的地方。
他们内在的人欲已经战胜了天理,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背离了大道,也就不会按天理行事。当然,时代就会礼崩乐坏了。
其实,我们可以理解为,当时的时代之所以礼崩乐坏,是因为掌握权利的人,心没放对地方,心不正,意不诚。
“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出自《诗经·大雅·文王》篇。意思是说,德行深厚的文王啊,无时无刻不庄重谨慎,光明磊落。
周文王是天下君子、君王人格修养、功业成就的典范。他甚至是典范中的典范,样板中的样板。
人人尊重和仰视的周文王,最难得的就是他有一颗对所有人的敬畏之心,尊重每一个自己面对的对象,自己的一言一行极度地谨慎。
周文王于孔子时代,他老人家眼下那些已经心意不诚的人,对人不敬的执政者,心乱的连鸟都不如的人而言,周文王就是他们的镜子。
曾子是想提示这些执政者们,应该自我反省,找到自己发心动机最该安放的位置,那个最恰当的地方,就是天理所在。
按照这个地方的要求去行事,便是遵礼,否则就是伤天害理。用今天的话讲,应该学习周文王好榜样,应该把自己的心放正。
其实曾子他老人家,不管是引用《诗经》的三句话也好,还是引用孔子的感叹,都是在告诉我们:
我们的心应该像小鸟一样,知道自己应该放在哪里?能够放在哪里?不能放错地方。
把心放对地方,也就是心止住了,止就是停留,心应该停留在天理所在的地方,我们的心念应该和天理合而为一,这本质就是诚意和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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