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我的父亲是个顶普通顶普通的农民，黝黑黝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发亮，在记忆中苦苦搜寻他满头乌发的样子，可是徒然，因为劳累，父亲过早地秃了顶。父亲话不多，永远都在埋头干活。父亲家里弟兄5个，早年夭折了一个，他排行老二。因为家里孩子多，上学这事儿耽搁了，等到上学时，他比班里的孩子高了一大截，他就再也不肯上学了，所以父亲并不识字。

        不识字的父亲尝尽了不识字的苦。因为不识字，父亲只能做杂工，就是做杂工也得记录每天的出勤情况啊，老实敦厚的父亲只得牢牢记住自己每天的出工情况，一个月请工友帮忙记录两三次，现在，基本上由我或者我女儿代劳。父亲做杂工，我亲眼见到过。几次送女儿上学都碰到过，烈日炎炎，我们坐在车里开着空调，都感觉酷热难耐。可就在这样热的天气里，父亲却手握大锹，铲着石子黄沙，完全顾不得头顶的烈日，脚下的热浪。这时的父亲已经70岁了。

        70岁的父亲还在干杂工！大伙儿该骂我了！我虽非大富大贵，但赡养父母绝对没问题的。其实，每一年家里都上演着同样的对话：

        “爸，你这么大年纪了，该歇歇了。”

        “歇什么呀，你看隔壁老卫，80岁了，还在河里摸螺狮呢，我这才多大！”

        “他是他，你是你呀，你这天天出去干活，路上也不安全啊。”

        “没事没事，路上能有什么事，你们放心好了。”

        “那你准备干到多大？”

        “70,70岁就歇了。”

        于是，一年又一年，一直到今年，父亲已经70岁了。年初，我们再次劝说，他把他当初定下的计划早抛到脑后了。依然每天骑着他的电动车，早出晚归，乐此不疲。

        记得年初，老板没接着活儿，父亲自然也就歇下了。那一阵儿，用母亲的话说，父亲是魂不守舍，不知道干什么，这劳动的手啊，一旦歇下来，倒像要生病似的。

        父亲干活总是有目标的，一年最起码要干300天。每次帮他记录完，总要我给他算一算，有多少天了。父亲虽不识字，账算得很清。每次给他数完，想必该在心里都盘算好了，还有多少个日子，就该达成目标了。为此，父亲很少请假休息，甚至农忙时节也不停工，母亲因此没少发牢骚。

        春夏秋冬，每天清晨，有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奔着他的目标，他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