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西安北客站的洗手间，遇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上完厕所没有冲水便面无表情的向们口走去。他身后小伙子蹙眉毛看着用过的厕所，回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卧槽，能不能有点素质。”
而老大爷大约是所有写耳背，只是面无表情一路向前走到洗手台，开始洗手。突然一个喷嚏来的猝不及防，鼻涕都喷了初来，大爷不慌不忙用洗过的手把鼻涕一擦往鞋底一抹。看得众人纷纷侧目，但还没玩，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咳嗽，一口绿油油的浓痰掷地有声。周围的人都受不了，纷纷躲的远远的，甚至有人忍无可忍说道：“我去这地他妈的，没法待了。”
他仿佛不自知，默然看着镜子。这淡漠的表情在那时的我看来，有几分让人反感和一丝同情。
几分钟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进来，顶着围观人厌恶的表情，仿佛芒刺在背。拉着大爷往出走，他们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无意中听见他压低声音对老人说咋能不能别在这丢人？老人大约是有什么精神障碍，木然的神色有了一点神采，跟在年轻男子后面，像依恋主人的宠物，虽不知为何，但却可以感觉到，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于是便将身体怯生生的靠过去，试图博得主人的欢心。
又想起中学时候，学校门口有一个蹬着三轮卖烤串夹馍的大叔。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整天穿着油腻朴素的衣服，每日都在傍晚的微风里在昏暗的灯光下。等着学生来买他的夜宵。他的儿子和我是一个班的，买夹馍的时候聊起来，得知他生意并不好做，城管总是搞突袭，追着满街跑。虽然前途未可知，但他很为自己能供儿子到大城市读书而自豪。可以从他微笑时丛生的慈祥的皱纹中看的出他是一个愿意为儿子付出一切的人。
同学有时候会过来帮忙收一伙钱，然后找些理由推说学习便离开。父子俩都有着对这个城市疏离与惶惑，不同的是，父亲对儿子始终是浓浓的蕴藉的温柔，但儿子对父亲总像是隔了一层。
大叔的生意不总是安安稳稳，我曾亲眼看见城管过来时，大叔收摊上车蹬三轮一气呵成，让我觉得自己进入到了头文字D的世界。在欧锦园的街道拐来拐去摆脱城管，已经成了他的得意技能。因此班里有的人对同学说：“你爸以前开赛车的吧，不去演速度与激情可惜了。”同学总是默不作声，静静的走开。像受伤的小猫，连反抗的心都提不起来，只是想找个地方安抚自己的伤口。我不知道他更心疼自己狼狈逃窜的父亲，还是更心疼被嘲笑的自己。
一次。城管又来突击，城管不总是那么傻，开两个轮的摩托追不上，就开四个轮的汽车。来势汹汹，同学正在帮父亲收钱，大叔瞬间收好东西跨上三轮准备飙车，临行转头对儿子说“快回去学习。”我以为同学会追上他的父亲，父子一起承担此时的惊吓，但他只是看着旁边开车追去的城管，羞愧的扫了一眼周围的围观的人，很匆忙的点头走开了。
我再没见过那个烤着串谈笑风生的男人，听说他的三轮以及烤串的工具都被城管没收了。但他并没有抱怨什么，现在在郊区的工地当农民工赚钱供儿子上学。
常常想我们有多少次像痴呆父亲的儿子，或者卖烤串男人的儿子那样，为自己的父母在人前的卑微和掉价而羞耻。我们自以为从猴子变成了人，亲人代表了我们原生的部分，像猴子的尾巴，他们用自己落后的生活方式提醒我们，我们是从哪里来。我们希望身边的人可以有教养有财富，但作为亲人，他愿意给你他的所有。或许你觉得不够，但请怀抱感激接受。
我们在人前需要面子，需要点缀，但我们却常常忘了，亲人给我们的难堪恰恰是他们在用自己认为最好的方式来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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