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

天色向晚，加了一整天班的林医生刚一下车，就匆匆忙忙地朝路边一家名为“悦香阁”的土菜馆走去。中午，他在医院食堂随便吃了点稀饭，这时候早已饥肠辘辘了。老婆早前给他打来电话，说她回娘家去了，让他晚饭自己解决。

林医生平时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下过厨房，“自己解决”也只能下馆子了。他刚在那家餐馆的一张桌子前坐定，一个系着围裙、腰间别着对讲机、手里拿着菜谱和笔的中年女人就向他走来。“先生，请问您几位？”女服务员客客气气地问。

“就我一位。唔，你们菜馆有什么特色菜，尽管上来！菜单拿给我看看吧？”林医生大大咧咧地说。

“就你一个人呀？”服务员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对不起了，先生，这张桌子可能不适合你！”

“是呀，这里太吵了，确实不适合我，这样，你把我换到里边的雅间去吧？！”看着邻桌上的客人欢声笑语吵成一片，林医生皱起眉头说。

“你一个人占一个雅间怎么成呢？按我们菜馆的规定，一桌至少得有八个人吃饭才行！”服务员微笑着解释说。

林医生心想，现在餐馆的老板怎么都这么势利呢？他按捺住心中的不悦，轻描淡写地说，“那我不去雅间了，就在这儿用餐吧！”

“这儿也不行！”女服务员蹙起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们得一起有八个人用餐才行。你看那些桌子都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规矩，谁定的规矩？人少生意就不做了，想发财也不是这么做事的吧？好了，我不跟你啰嗦，你也做不了主。把你们的老板喊来，这事可要好好说道说道！”林医生把手里的公文包往桌上一放，理直气壮地说。

“这规矩是我定的，我就是这儿的老板！”女人霸气地回答道，锐利的眼光从林医生脸上扫过，眼光就像两把刀，刺得男人缩小了一团。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信了，有钱还找不到地儿吃饭？”看着站在眼前摆出一副下逐客令架式的女人，林医生拿起公文包，往腋下一夹，气鼓鼓地说，回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一天，林医生正在科室里值班，从门外进来一名患者。女人捂着腮帮子说，“我的牙齿好疼呀，医生，请帮我检查一下，把这颗牙拔了吧！”

“牙疼有多长时间了？”林医生按了一下口罩，镜片下的眼睛盯着女人问。

“昨天刚发生的。唉哟，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呀！”女人痛苦地说。

“荒唐，你这牙疼就是病，得治！”林医生一只手托起女人的腮帮，另一只手里拿了根探棒在女人的口腔里捯饬，“你这是颗蛀牙，都坏了，得先拍个片子！”

“拍吧！”女人忙不迭地说。

“要用麻药的！”

“用吧！都按你的要求办。”

“可是，有个问题得跟你说一下！”林医生说。

“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你要拔牙可以，可是得八颗牙一起拔，这是我们的规矩！”林医生压低了嗓音，平静地说。

“什么，这是什么规矩？谁定的规矩？一颗牙就不给拔了，还要拔八颗，这不是草菅人命么，你们医院想钱想疯咯？！”女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顾不上牙疼，一下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把你们的院长找来，我要告你们去！什么破规矩……”女人喋喋不休地说。

“你尽管去告，随便！”林医生摘下口罩，把手一摊，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啊，怎么是你？”女餐馆老板惊叫起来。蓦地，一朵愧恧的红云浮上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