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航（化名）与贾浩然（化名）打架了。确切说，是贾浩然被孟晓航打了，胸前被踢了三脚；孟晓航被贾浩然的父亲打了，脸上被扇了三巴掌。事情就发生在开学第一天的教室里，原因是发书时，孟晓航没发到书，心急了，对负责发书的贾浩然言语挑衅，说道：“你看我不顺眼吗？你来打我一顿好了！我看你还不顺眼呢！”贾浩然好似回骂了一句，于是矛盾升级。
校长很生气，要求对两个学生严肃处理。孟晓航因为是刚来的外乡镇的借读生，被勒令退回。
作为班主任，没能及早发现事态萌芽，致使两个学生都受到伤害，我感到愧疚。但是，在与孟晓航的交谈中，我发现，发生这样的事情，虽是偶然，也是必然。
孟晓航说，他的父亲是跑货车的，是那种专门为服装商场进货的车，很少有时间教育孩子。他的妈妈一方面恨铁不成钢，屡屡数落他；同时又对他有求必应，放纵娇惯他。他12岁上六年级时，偷了父母的钱，离家出走，与一群同样的孩子聚到一块，蜗居在一起。这些孩子中大的有十五六岁，其中有一些女孩子。这些女孩子出入茶肆、酒楼、KTV，挣来一些钱就交与男孩子，大家一起吃喝玩乐。有时候，他们也出去帮人打架（晓航称这为“出警”）。
我问晓航，他与这些朋友都是怎样认识的。晓航回答，就是在玩儿的时候认识的。晓航说，他与妈妈吵架，曾经出走了两个月。这两个月，他分文未带，衣食住行全是他的一个朋友供给。一次他替人“出警”，朋友特意交代他事情了结后一定要通个电话，否则他拼了家底儿，也要为晓航讨个公道。晓航说到这里，哽咽得说不出话。
晓航断断续续在外生活了两年时间，之间曾经在城区一所中学上了三天学。我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晓航曾经的生活，我不知道这个14岁孩子的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到底有多深。我只能对晓航说，他很诚实，他的朋友很重义气。
相比于同龄人的单纯，晓航的经历太复杂，他的性格中有太多的江湖气，一种江湖戾气。我劝晓航，在经历了两年的辍学时间，要想重新融入学校这个集体中，就要学会关爱同学，学会宽容。
“我知道的，老师。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家是条龙，在外就得是虫。”晓航不屑地说，“我不信贾浩然的父亲能罩他一辈子。”
我问晓航，想没想过整件事是因为他先冲动引起的。晓航拗着：“反正他父亲打我就不对。”
看晓航丝毫没有与人和解的意思，我问他，有没有想过换个学校，或者回到他户口所在的乡镇上学？
晓航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低声说：“如果我两年前不辍学，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我不适合上学了吧。”
看他突然出现的无助，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我为他的前途担忧。看着窗外正在军训的学生，我问晓航，有没有想过，长大了参军去？
“不可能了，老师。我身上有纹身，部队里不收的。”晓航拉开衣服的拉链，他的左胸上有一条盘旋仰首的小龙。
……
孟晓航最终离开了这个学校，离开了这所他上了不到一天的学校。我没有告诉学校我们之间的谈话，我只说他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要求转学。临走，我要了他的QQ号码，给了他我的电话号码。我知道，我没能力也没资格做他人生的引路人，我只是希望某一天他想起了我，会再次让我做一位倾听者。
我说不清，我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2012-09-03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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