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作者: 废佬 | 来源:发表于2023-10-06 19:08 被阅读0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5点钟,废佬照例早早地起床,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习惯会有好坏。比如,我们习惯并且擅长于在想像中制造诱人的面包,再比如,稍用点儿耐心,我们就连危险都可以习惯。

    废佬最近新添了一个习惯。这个习惯缘于别人的习惯。人们习惯盯着一条身着红绿条纹的蠕动的虫子。每天上午,虫子就从左侧开始蠕动,一直爬行到下午的右侧。就像古时候的促织,周围总少不了几个无所事事的赌徒赖汉。 这些事先就准备好的围观者,瞪着贪婪或是恐惧的眼睛,大大的瞳孔里映衬着这只蠕动着滴血的蛊虫。而废佬就是这些观众的观众。看他们的千姿百态,看他们的万种风情。

    虫子开始蠕动,熙熙攘攘,利来利往,芸芸众生。

    有时候,这只虫子就跟一个刚刚会爬的婴儿一样,拥着胖乎乎的可爱的身体,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缓慢地爬行,人们紧盯着它,不敢眨一下眼睛,甚至连大气儿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的动静会影响婴儿的挪动。婴儿爬累了,就坐在台阶上休息,或者顽皮地下一俩个台阶儿看看,这时围观的人们大惊失色,生怕婴儿从高台上掉下来,那可是自己的亲命!此刻已有人受不了忽上忽下的刺激,纷纷离场。而虫子休息了片刻,继续往上爬行。那些刚刚离场的路人刚才还是一阵侥幸,现在看到虫子仍在向上蠕动,心中的滋味无法说清。(当人一旦从危险里跳出,他就不再去关注这个事物的危险,他的目光就会全部落在这个事物的利益上。)

    虫子仍然执着地往上攀爬, 刚开始没来得及走的观众为自己的预测沾沾自喜,甚至翘起了悠闲的二郎腿,悠悠然地吐着烟圈,俨然就是勇猛的斗牛士稳稳地骑在驯服的公牛背上。而虫子也真就像被施了蛊毒,像一只离弦的弩箭,一路向上飙升,把那些懊悔的怯懦者远远地抛在场外,而将趾高气昂的勇斗士高高捧上不胜寒的高空。

    恍惚刺激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个中感受只有观众他们自己说得清。他们揣测着虫子接下来的走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蛊虫照常行动。一改昨日慢弱的风格,没有丝毫犹豫地向上直冲。这时,勇斗士们再也坐不住了,额头青筋暴起,眼睛里布满血丝,撸起袖子,攥紧拳头,为这只争气的虫子加油鼓劲;而昨天的怯懦者也终于按捺不住,鱼儿即将上钩,看着诱饵蠢蠢欲动,他们想,一定要为昨天的失策有所行动……(当你试图拿回失去的东西时,也许你会失去更多。)

    午后,人们仍沉浸在高涨的氛围中,弄潮儿总要在汹涌的浪头前尽情炫示自己高超的本领,执着的飞蛾都会扑向炽热的笼火光明。可是,命运也总会在巅峰时刻发生反转,繁华落尽皆是虚空,最强大的帝国也会在摇曳狂欢的灯光中慢慢僵化而倾圮。向上攀爬的婴儿给大家开了个玩笑,一步没能站稳,直直地从神坛上跌落。而此时的蛊虫就像天空中划过的流星,在平坦的大地上砸下欲壑难填的深坑,坑内哀声一片,所有的希望全部清零。

    就如同坐了一回过山车,在惨痛之余,仍是惨痛。人们憎恨这只桀骜不驯的虫子,恐惧它的反复无常,悔恨自己的贪得无厌。一江的春水,总有几只闲不住嘴的鸭子抢先叫嚷着水烫。在大是大非过后,好像也总会有人先知后觉般地跳出来昭告天下,信誓旦旦地展示自己曾经的睿智英明。缜密的套路让惶恐的人们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就像卜卦算命的江湖术士,左右逢源的妙语已在施惠者心中滚瓜烂熟,让这些迷茫的善男信女无可挑剔。殊不知,此时的救命草梗恰恰能压垮他们千疮百孔的皮囊。     

    毕竟,钱袋子在你手里,你愿意赌,那就服输。你盯的是飞旋轮盘里的蝇头诱惑,而冷艳的荷官则看重了你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全部家当。斯蒂芬·茨威格在《断头王后》里,曾经有一句经典这样描述玛丽·安托瓦内特(路易十六的老婆):她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厚厚的冻雪之上,又覆盖了一层寒冷的冰霜。井底之蛙盼来的不是透射进来的那丝光亮,空投的碎石足以将其殒命。

    文明的每一次发展、每一次社会变革、每一项引人注目的发明,都会带来一种把钱从傻瓜口袋里掏出来的新方式。它可能是,而且通常只是旧骗局演变后的伪装,但它对于受害者而言,却是新的,因此也是有效的。

    红绿相间的小格子,让人想到钢琴优美的按键,而这小格子怎么也不像钢琴黑白键一样能奏出温婉动听的乐曲,命运的交响就在这一个个阶梯上起起伏伏,阶梯往上会让人向往天堂,往下又会使人直达地狱的屠场。天堂和地狱,只在一念之间。可悲的人们就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彷徨。贪婪人妄想着攫取最后一枚金币,恐惧者生怕被海浪拍死在沙滩之上。侥幸的心里让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是个例外,可到最后,都无一例外。

     黑与白之间,还有许多种的灰用来过渡。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而在金融货币衍生出来的赌场,奉行的却是成王败寇的原则,非黑即白,只有赚或者赔两种状态。有人曾发明“被套”一说,其实所谓的“被套”,不过是一种心理的自我安慰,是对自己失败的否认,以为只要自己不轻易卖掉,就等于种子还在那儿,种子终究会发芽长大,属于我的终将都会回来。

    尘归尘,土归土。最重要的是,等到大限一到,你我俱归尘土,所有的区别都将一笔勾销——属于每个人的,都只有几十年。在这几十年里,你又愿意拿出多少时间在贪婪和恐惧中潇洒度过呢?

    就像在古罗马的角斗场,你身为贵族,即便在远远的看台上目睹着本不属于你的野蛮和残忍,可离战争近了,难免也会溅上血腥。这场博弈本身,不过就是一个愚蠢的游戏,电影《战争游戏》得出的一个愚蠢的结论:胜利的唯一途径就是不参与游戏。

    废佬还是作为观众的观众,静静地看着,看花开花落,看人去楼空。看潮水退后是谁还在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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