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病痛

近几日病痛的厉害，尤其是夜幕降临之后，身体犹如恶魔附体，时而寒若冰霜，时而炙热如炎。每当病痛难以自控之时，总会莫名地想起一个人来——史铁生。我与他有过几次浅浅的交集，均在他的文字里。

且不知当年的他是否也因无法容忍病痛的折磨，才会想着用思考人生的方式转移病痛，进而在病榻之上写下了《病隙碎笔》。

病痛的这几天，母亲颇有微词。总是说，“你别总躺着，我看着难受……容易想起你舅……”对于母亲的直言，我虽不能怪她什么，但也略感气愤与心酸。自从我舅没了之后，母亲就见不得任何人躺下，每当她回到家瞄见我躺在床上，总也是慌里慌张地问，“咋啦？”“没事，稍微歇一下”。一听只是歇一下，她放心了，敛回心神，开始忙自己的事。如果我十分钟之内还没什么动静，那她必定还会再来追问。

说到母亲就不得不提一下史铁生的母亲，我简称她为史母。她不也正是看着自己的儿子整日里瘫卧在轮椅之上，目光迟滞，毫无生气的样子而忧心匆匆吗？她曾多次欲言又止。她是想劝说他出去溜达溜达（她不敢说“走”，怕伤了他的心），但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只能用沉默换取沉默。这些天，我的母亲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也是这句，“你多出去走走。”就好似，我一旦出去了，再回来，病就好了。为了不给母亲的心上添堵，我还是极不情愿的每晚都出去溜达一圈；看看小区里的万家灯火，听听路边摊上的吆喝，观观不远处的广场舞大妈们……

也许是因为我和他都是爱孤独的人，所以每当病痛来袭之际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总也是他。他也曾自我调侃说，“主业是生病，副业才是写作。”读他的文字，说不上有多孤独，但会让你觉得它是孤独的。

突然的疼痛加剧再袭，让我不得不先顾着疼痛而后再去回忆史铁生。再加上母亲随时可能有的“喋喋不休”，更让我觉出生命的无定性。于是，我开始思考最后的人生——死。

在那个最难熬的夜里，我想象着自己得了绝症。母亲无助的脸庞，父亲黯然的神色，医师欲言又止的样子，无一不在暗示着我这病的凶恶，好在我是看过很多生死的人（小说里）。所以，我强打着精神，迈着软绵绵的步子，来到医生的办公室，“医生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医生一脸惊慌地说，“没什么，多休息几天，再观察一下，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看着不愿说出实情的医生，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认同。就在我要转身离开的刹那，我轻声地对医生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医生一脸错愕地看着我，我则一脸笑意地退出了办公室……

夜已过半，原本应是微凉的夜我却浑身炙热，犹如是失控了的火娃。不得已，我只能起身下床，来到厨房，拉开冰箱，取出一颗-5°的生鸡蛋，顺着太阳穴的位置从左至右，从上至下，把整个面部都“盘”了一遍。脑袋的肿胀感略略得到缓解，但身体的炙热仍旧凶残，于是我又把整个身体都平铺到了茶几的玻璃面板上，霎时间凉意沁满全身，炙热感也缓解了不少。

片刻过后，心神略安，睡意暂无。于是我起身挪到客厅的玻璃窗前，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也亮着一盏灯，何故？不得而知。但愿不是和我有着同样的理由。目光向上微移，看到不远处的一条公路上，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个或多个红点。这么晚了，他们仍在忙些什么？是忙着回家还是忙着去上班？此时已是凌晨三点多。虽不知去向，但我深知这一定是为了生存，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明天。“今晚还得再睡，否则明天的你将要背负更重的生活。”这是我唯一能告诫自己的信条。在我折身回屋之时，我隐约听到了父亲的房间里传出的重重的呼吸声——哦……这定然是累的。

翌日清晨，身体仍旧疲乏，脑袋仍旧沉闷，但相较于夜里这已经算不得事儿了。你可能会说，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吃药吗？实不相瞒，药我吃过四种，最后连医生都说，你这病情很是怪异。我也只得苦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同。在这生病的几天里，母亲一直都在催促我去医院看看，奈何我就是坚决不从。究其根本，一是嫌麻烦；二是觉得没必要。而且，我的发病期都集中在晚上，白天就算去医院也未必能检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倒不是说我对医生不够信任，而是我的病情太过刁钻，怕是去了只会添乱。好在，今天已基本痊愈，不然我也不可能气定神闲地坐下来写这篇文章。

感受病痛，亦是活着的一种。不经历病痛，又怎可能珍惜健康时日？不经历病痛，又怎知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什么？不经历病痛，又怎感知活着的九死一生？在你被痛到生无可恋之时，你还会想那个暗恋了许久的姑娘吗？你还会想思慕了很久却迟迟没有下单的商品吗？你还会想下个月离职后可能食不果腹的事实吗？不，你不会想，而且也容不得你想，你最迫切的想法只能是如何能让疼痛减缓，如何能让自己的午夜睡得更安稳，不再多梦。

人一旦遇到了病痛折磨时，才会发现，自己的需求竟是如此的简单，但此时的你却又无力又无法满足自己，即便你有很多钱。这，就是我感受到的病痛。

不得不说，这和史铁生病痛时写的《病隙碎笔》没有任何的相像之处，无论是从形式上还是思想内容上，都相差着不可估量的距离，但我借鉴了他的思想——痛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