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九月二十日,陈国尚书右仆射沈君理去世。
30、
九月二十九日傍晚,前鄱阳内史鲁天念攻克黄城。
冬,十月二日,郭默城投降。
31、
十月七日,陈国任命特进、领国子祭酒周弘正为尚书右仆射。
32、
北齐国子祭酒张雕,曾任北齐主高纬侍读官,教授皇帝儒经,皇帝非常敬重他。张雕与皇帝宠爱的胡人何洪珍相结,穆提婆、韩长鸾等对他们非常厌恶。何洪珍举荐雕为侍中,加授开府仪同三司,主管财政事务,大为皇帝所委信,常呼他为“博士”。张雕认为自己出身微贱,而能致位大臣,想要立功以报恩,议论时政,和臧否人物,都无所回避,削减宫中不是急须的费用,禁止约束皇帝左右骄纵之臣,多次讥刺当权宠臣,在皇帝御座前,进献可行的方案,皇帝也深深的倚仗他。张雕于是更以澄清朝堂为己任,意气甚高,权贵幸臣对他都侧目而视,阴谋陷害他。
尚书左丞封孝琰,是封隆之的弟弟的儿子,与侍中崔季舒,都为祖珽所亲厚。封孝琰曾经对祖珽说:“公是衣冠宰相,跟其他人不一样(意思是其他都是蛮夷宰相)。”皇帝近习听闻此话,大以为恨。
正巧北齐主高纬将要前往晋阳,崔季舒与张雕商议,认为:“寿阳被围,大军出动拒战,信使往来,事事都要禀告皇帝裁决。况且道路小人,可能互相惊恐,以为大驾前往并州,是畏避南寇。如果不启奏谏止,恐怕人情骇动。”于是与从驾文官联名进谏。当时贵臣赵彦深、唐邕、段孝言等,意见不同,崔季舒与他们争论,没有结果。韩长鸾于是对皇帝说:“诸汉官联名总署,声称是劝谏陛下不要去并州,其实未必不是要造反,应该加以诛戮。”
十月九日,北齐主高纬召集已署名的全部官员,集中在含章殿,斩崔季舒、张雕、封孝琰及散骑常侍刘逖、黄门侍郎裴泽、郭遵于殿庭,家属都流放北部边境,妇女配给奚官(宫廷官署,属内侍省,掌守宫人疾病﹑罪罚﹑丧葬等事,多以犯罪者从坐之家属为之),幼男下蚕室阉割,没收全部资产。
十月十一日,高纬前往晋阳。
华杉曰:
上书可以,联名上书,就形成“群体性事件”,而且是高级官员的群体性事件,很容易被人解读而刺激皇帝。形式大于内容,不要光顾内容,不注意形式,这算是一个教训了。
33、
吴明彻攻打寿阳,在淝水筑起堰坝,引水灌城,城中军民多身肿腹泄,死亡十分之六七。北齐行台右仆射、琅邪人皮景和等救援寿阳,因为尉破胡新败,怯懦不敢前进,屯驻于淮口,朝廷敕使屡次催促。才勉强渡过淮河,数十万大军,距寿阳三十里,就顿军不进。
陈国诸将也恐惧,说:“坚城未拔,大援在近,怎么办?”吴明彻说:“兵贵神速,而敌军结营不进,自挫锋芒,我知道他们不敢交战,这是很明显的了。”
十月十三日,吴明彻身穿甲胄,四面疾攻,一鼓攻拔寿阳,生擒王琳、王贵显、卢潜及扶风王可朱浑道裕、尚书左丞李騊駼(tao tu),押送建康。皮景和援军逃回北方,缴获其驼马辎重。
王琳体貌闲雅,喜怒不形于色;强记内敏,军府佐吏数以千计,他都能记得每个人的姓名;刑罚不滥,轻财爱士,得将卒人心;虽然失地流寓在邺城,北齐人也都敬重他的忠义。等到他被擒,之前的老部下将卒多在吴明彻军中,见者皆歔欷,不能仰视,争相为他请命及致送物资。吴明彻担心发生兵变,遣使追上,在寿阳东二十里将他斩首,哭者声如雷。有一老叟以酒肉来祭,哭尽哀,把流在地上的血刮起来带走。田夫野老,知与不知,闻者无不流涕。
北齐穆提婆、韩长鸾正在进行握槊赌博游戏,收到寿阳陷落消息时,并不停止,说:“本来就是他们的城池,让他们拿回去就是。”北齐主高纬听闻,颇以为忧,穆提婆等说:“就算国家尽失黄河以南,犹可作一龟兹国。更可怜人生如寄,唯当行乐,愁什么愁!”左右嬖臣共同赞和,皇帝即刻大喜,酣饮鼓舞,仍下令于黎阳临河筑城戍防。
十月十五日,北齐派兵一万人至颍口,被陈国将领樊毅击退。
十月十九日,北齐派兵救援苍陵,又被击破。
北齐主高纬因为皮景和全军而还,赏赐他,任命为尚书令。
华杉曰:
皮景和数十万大军去救援,陈军将领们恐惧。皮景和却逗留不进。还是应了那句军事上的老话:我们害怕敌人,但是敌人也害怕我们,害怕的程度至少和我们害怕他们的程度一样大;我们的困难很多,但是敌人的困难至少和我们一样多。
不过,根源在于北齐政治上的腐败和赏罚上的黑白颠倒,皮景和怯懦不战,狼狈而回,却因“全军而还”升官受赏,为什么呢?因为他符合了穆提婆、韩长鸾等人的政治正确。这样的政治局面,他去浴血奋战干什么呢?
34、
十月二十四日,陈帝陈顼下诏,以寿阳恢复为豫州,以黄城为司州。任命吴明彻为都督豫州、合州等六州诸军事、车骑大将军、豫州刺史,派谒者萧淳风前往寿阳册命,于城南设坛,士卒二十万,陈列旗鼓戈甲。吴明彻登坛拜受,成礼而退,将士们都引以为荣。皇帝陈顼置酒,举杯向徐陵致意说:“赏卿有知人之明。”徐陵急忙离开坐席说:“一切都是陛下定策,不是臣的功劳。”任命黄法qu为征西大将军、合州刺史。
十月二十六日,湛陀攻克齐昌城。
十一月十二日,淮阴城投降。
十一月十八日,威虏将军刘桃枝(不是北齐那个同名的刘桃枝)攻克朐山城。
十一月十九日,樊毅攻克济阴城。
十一月二十七日,鲁广达攻打济南徐州,攻克之;任命鲁广达为北徐州刺史,镇守其地。
北齐北徐州人民多起兵响应陈军,进逼州城。祖珽下令不闭城门,禁止人们上街,城中一片寂然。造反的人不知道缘故,怀疑人走城空,不设防备。祖珽忽然下令鼓噪震天,造反军都惊走,既而又结阵向州城杀来。祖珽令录事参军王君植将兵拒战,自己乘马临阵,左右射击。造反军之前听闻他眼睛已经瞎了,认为他必定不能出战,忽然见到他,大惊。穆提婆故意想要让城池陷落,不派援兵,祖珽且战且守,过了十几天,造反军竟然自己散了。
陈帝陈顼下诏,悬王琳首级于建康街市。王琳的老部下,前南梁骠骑仓曹参军朱瑒写信给徐陵,请求安葬王琳的首级,说:“从前司马氏将要灭亡,徐广愿为晋家遗老(事见公元420年记载);曹氏已经凋谢,司马孚仍然自称魏室忠臣(事见公元265年记载)。梁朝故建宁公王琳,值国家离乱之际,负责镇守一方,虽然上天已经厌弃梁德,他仍然奋力匡继(指拥立萧庄称帝,事见公元558年记载),空怀申包胥之志(《左传》,吴破楚,申包胥赴秦请救兵,以秦兵破吴而光复楚国。指王琳请北齐救兵以图恢复南梁),却终遭苌弘被诛杀的命运(苌弘是周朝大夫,在晋卿内讧中,由于帮助了范氏,晋卿赵鞅为此声讨,苌弘被周人杀死。传说死后三年,其心化为红玉,其血化为碧玉,故有"苌弘化碧"、"碧血丹心"之说),以至使身没九泉,头行千里。伏惟圣恩博厚,颁发明诏,赦免王经之哭(向雄为王经哭丧,参见公元260年),准许以田横之葬(田横的朋友安葬他,事见公元前202年)。不使寿春城下,只传诵诸葛诞部下的义行(司马昭攻破寿春,诸葛诞的部下不降而死,事见公元257年);沧洲岛上,独有哀悼田横的宾客。”
徐陵将他的信启奏皇上。十二月一日,将王琳及熊昙朗等人首级都还给他们的亲属。朱瑒将王琳的头暂埋于八公山侧,亲朋故友来参加葬礼的有数千人。朱瑒又走小道前往北齐,另行商议迎葬事宜,不久,寿阳人茅智胜等五人,将王琳灵柩秘密运送到邺城。北齐追赠王琳为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谥号为忠武王,以辒辌车(灵车)送葬。
华杉曰:
王琳的故事,就是价值观的故事。站队可以站错,价值观不要站错。人各有立场,但是价值观标准是一样的。你能遵守共同价值,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35、
十二月二日,北周主宇文邕集合群臣及和尚、道士,皇帝自升高坐,命与会人士辨论儒道释三教先后,以儒为先,道为次,释为后。
36、
十二月四日,北齐谯城投降陈国。
37、
十二月十四日,陈国立皇子陈叔明为宜都王,陈叔献为河东王。
38、
壬午(十二月无此日),陈国庐陵太守任忠攻克北齐霍州。
陈帝陈顼下诏,征召安州刺史周炅入朝。当初,南梁定州刺史田龙升献出城池投降,皇帝下诏,命他仍当旧任。等到周炅入朝,田龙升以江北六州、七镇又叛变投降北齐,北齐派历阳王高景安将兵接应。陈帝陈顼下诏,任命周炅为江北道大都督,总众军以讨田龙升,将他斩首。高景安退走,陈国光复全部江北失地。
39、
本年,突厥向北齐请求联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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