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她第一次出现是在初夏的暴雨后，或许是闰六月的缘故，今夏的江南异常闷热。大概是傍晚，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结束工作回家吃饭，突然听见办公室里有小奶猫的叫声，轻柔稚嫩，还有一丝胆怯。她那会儿是小小的一只，蜷缩在门后像一个刚从池塘里捞出的浅褐色的毛球。眼睛是深棕色，小鼻头湿湿的。她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叫唤的声音又分明很想得到回应，像是在找妈妈。办公室一个养猫的姑娘给了她一些猫粮，又用纸盒子盛了些水放在地上给她喝。

过了几天，她又跑来了。身上的水早已被太阳蒸发干，身上的毛蓬松蓬松的，我们这才意识到她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朋友：虎纹清晰、圆脸呆萌、眼神单纯可爱。她很亲人，总是来回在办公桌下晃，脑袋一个劲儿往你腿上蹭，发出娇柔的喵喵叫声。更多时候她自己在那儿玩，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她的玩具，最喜欢的游戏是把垃圾桶扑倒，然后翻出一个纸团，来回拨弄。盛夏多雨，大伙儿进办公室后会把伞撑开放在地上，她很好奇，喜欢钻到伞下，抬头看看各式花色的雨伞，然后趴下身子窝在那儿，睡觉或发呆或看着已经开始忙碌工作的大伙儿。像是四五岁的小女孩爱在帐篷里玩过家家。

公司楼下的院子有很多流浪猫，母猫生下他们后出于种种原因，总之是不管或是管不了自己的孩子了。这只虎皮纹就是其中一个孤独的孩子。有一天下班，看见她蹲在楼前，像是在等待着谁。

后来连续几个月工作忙碌，很久没有见到她以至于差点儿忘记有过这么一只小猫的存在了。直到两周前的某个晚上在公司加班，她再次出现，比之前长大了些，还是很好看。一同加班的同事说她前段时间生了四个孩子，没多久，四个孩子都死了，大概是她第一次做母亲，还不会照顾。说这话的时候，她突然轻巧地跳上办公桌，开始咬笔记本的电源线，捣鼓一会儿后又开始抓我的钢笔玩，真的是一点儿也不怕人，淘气又顽皮。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念她死去的孩子们，在猫的世界里，是否和人类一样也有着温柔又细腻的感情呢？午后，我看见她又出现在楼前的小院里，入秋后的阳光格外明亮，桂子清甜飘香，她慵懒地躺在地上，仿佛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

那一刻的她是我眼中孤独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