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了一篇文章《英国知名中小学正在进行的改革:让孩子多做“危险之事”》,文中所报道的教育改革是为孩子们提供经过评估的可掌控的风险因素。文中说:在过去的数十年间,英国的教育家都在想尽办法减少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风险因素。而现在,教育家们却开始考虑要为孩子的生活增加点危险。
我们的教育目前做的就是努力减少风险,包括老师假期成立“护河队”,有的地方也叫做“预防溺水小组”,每天去河边巡查;包括把窗户封死,避免学生跳楼……可是,不是说好了堵不如疏嘛?可是,你堵得住嘛?这些最耗时最终端的预防往往傻白甜得可笑。
越来越多的专家认为,接触可控的风险是儿童发展过程中必要的经历,这有利于帮助儿童建立韧性和毅力等素质。
倾向于增加风险的观点,既能与右翼的观点产生共鸣,也能和进步论者的观点相吻合。右翼观点认为,引入风险因素,是对自由国家过度纵容和保护孩子们的做法的一种矫正;而进步论者则认为,这能引导孩子有一个更自由、更自然的童年。
理论上来说,一个没有危险的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来说,是危险的。让孩子去学习评估风险、规避风险、自我保护才是教育应该做的,也是最好的减少风险,让孩子强大的方法。
可是,我们不敢。即使那么多幼教人趋之若鹜去学习自由宽松“安吉游戏”,也了解到孩子活动性强了危险减少了,但“把游戏还给孩子”依然是遥不可及的口号。因为,内心的恐惧。
对安全,成人内在太多的恐惧了,这个恐惧把孩子监禁在一个个看不见的牢笼。
如果一个家长有恐惧,ta会用家来监禁孩子,用种种限制捆绑孩子。
如果一个老师有恐惧,ta会用教室来监禁孩子,用整齐划一的纪律来捆绑孩子。
如果一个校长有恐惧,ta会用校园的围墙来监禁孩子,用严苛的制度来威胁老师、捆绑孩子。
如果教育有恐惧,他们会在一个一个安全事件发生后推出一个接一个的灭火的文件来吓唬校长,用一盒一盒不断修改的不断增加的制度和材料来约束老师。
如果社会有恐惧,新闻媒体就会不断放大安全事故,造成家长的恐慌。加之法律或者法律推行的不完善,安全事故带来的经济损失需要人来买单,安全事故造成的影响需要担责。
社会恐惧也助长了家长针对老师、指责学校,一有风吹草动就不依不饶甚至狮子大开口。也造成了教育主管部门只求平安,不问青红皂白责令学校用自己的方法把事件的影响降到最低。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家长不敢放手,老师缩手缩脚,孩子们的风险评估、自我保护能力越来越弱,安全事故防不胜防,造成教育更严苛,老师更恐惧,家长更焦虑。
过度保护,只能适得其反。Meghan Talarowski, 一位美国的风景园林设计师在对比了英美的游乐场之后说:“这样下去,会让孩子们不想在操场上玩耍了”。她认为美国的游乐场像是一个带有橡胶地板和栅栏的游乐监狱,成年人坐在边上拿着手机,等着孩子们玩耍完出来。
英国的教育家和教育监管者都认为,保护性的文化已经走得太远,从而使得孩子们的童年缺少了一些有益的风险因素。英国负责监督健康和安全的政府机构指出,“教育的目标不是消除风险。”
倡导者认为,人们能看到一些风险所带来的好处, 这标志着数十年来过度保护儿童的时代的终结。
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这背后不仅仅是法律制度上的差异,还有文化差异、教育差异等诸多因素的影响。
记得在幼儿园工作期间,有位家长对孩子手上一个不仔细看不出来印痕产生了各种联想,于是来验证ta甚至他们家族的猜想。调阅监控、调查孩子及老师,都不能缓解他们的日益增加的恐惧。他们一直坚持要一位老师来为孩子的指正和他们的猜测买单。我问家长:
“孩子以后一定还有在幼儿园生活,也一定是要上小学、初中、高中的吧?”
“那当然。”
“如果我莫名其妙的给老师一个惩罚,请你设想一下孩子求学的每个阶段老师们都会怎么对待你的孩子?”
……
“从此,幼儿园老师每天握在手里的就是你家孩子的手,尤其户外活动的时候。平时也是亲切的带在身边,抱在怀里。你想想孩子失去了多少体验探索的机会??小学老师早早互相转告,这个孩子可别管,家长事多!孩子失去的是老师的关注和欣赏,学业的影响有多大?初中……”
最后,那个家长遣散了聚在家里要和幼儿园作战到底的十多位家人,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了……
安全事故(事件)一旦发生,家长由于内在的恐惧,往往急于追责,对孩子的影响,少有人关注。现在的,未来的,在安全事件处理的影响下,孩子会怎么看?怎么想?会学到什么?对老师的影响就更没人关注了。谁知道在安全的禁锢下,有多少不敢放手的噤若寒蝉的老师?这个数字恐怕就是100%。
当年印象最深的是两个孩子在游戏中有抓挠行为,两个(伙)家长在我办公室大打出手,我一直护着两个吓哭的孩子,请他们别当着孩子动手,可是两家人没有一个人看见孩子。他们都忘了为了孩子的初衷,而投入到对错的意气之争。开始两家争论的时候,两个孩子在沙发上玩起来了,他们可能从没有感受到冲突带来的伤害,而成人却无法忍受“孩子被欺负”“孩子被伤害”,内心极大的恐惧导致最后两家人被警察带去调查,晚上又分头住进医院“疗伤”。其实,两个家庭的这些人心理真的受伤了!!这个过程中,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没人看见孩子。
正巧听到一位老师告诉我,一个小宝宝身上青了一块,还是回家说老师掐的,家长明示孩子不会撒谎,调阅了一天监控。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几天之后,当老师喊那个宝宝吃饭,他说:我告诉我姥姥,你说我了!老师表示不怕,他指着老师说:我告诉我爸爸打你,都灭了你们!
谁欺负你,告诉我们。我相信是这个家庭会反复告诉孩子。且不说是不是有些“被迫害妄想”,孩子学会的这样的外归因的思维方式,动辄威胁告状的指责型模式,未来怎么与人相处?而这个孩子现在的几位老师又怎么面对这个说不得、碰不得的孩子???
一位老师用几万元平复了家长对孩子被碰撞的纠缠之后,难过地说:“家长怎么闹我都不伤心,我伤心的是这个孩子撒谎都不眨眼睛,甚至也学着撒泼放赖。”
老师担忧孩子的未来,可是家长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或者可能家长认为这才是身体力行教给孩子生存的资本。
老师们在这样的环境下,会怎么工作????
我离开幼儿园之后,一个退休的老教师才坦诚的告诉我:有经验的老师会想尽办法减少户外活动,即使不得已去户外也不让孩子们玩有风险的游戏,尤其器械游戏。
“即使不承担经济和制度的惩罚,可是我们心里也会有压力啊!”
……
想象一下,如果再有一个内心充满恐惧的校长,在强大严苛的高压之下,老师们会怎么样???
“谁还敢管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出事就行呗。”
是什么造成这个恐惧的呢?
挪威的教育教授 Sanseter 说:“与美国情况不一样,欧洲国家拥有全民医疗保险。”如果孩子受伤了,不用担心家长会来找游乐场索赔,因为医保让家长们付得起医药费。“在挪威, 社会已经为这些风险付出了代价。”
即使我们有医疗保险,我们家长付得起医药费,但是,我们内心的伤痕谁来抚平?我们内在的恐惧谁来负责?我们不允许!!!
每当孩子在操场上受到严重伤害时, 社会都会做出强烈反应。但事实上,孩子在游乐场上死亡的情况是非常罕见的,在英国每三或四年才会发生一次死亡案例,可他们利用了父母的恐惧心理, 并把这些个例广泛进行报道和扩大影响。
社会强烈的反应,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医药费的巨大压力,学校想方设法急于免责,各种猜测想象,都造成了家长深深的恐惧心理。
家长的恐惧催化了校长的恐惧,校长的恐惧吓怕的是老师,老师的恐惧损失是孩子,最后买单的还是家长。而这,往往是家长不曾思考的。
当教育捆绑了孩子的手脚,当家长剪断了孩子的翅膀,监禁之下长大的孩子,你别怪ta不会飞翔……
如果家长和学校都减少一些恐惧,解放的是老师,受益的绝对是孩子。
问问自己,怕的是什么??
资深的教育工作者,执着的心理学普及者。专注亲子教育和女性心灵成长。行动力极强,最大的能力就是落地,实践。可以教你将书本上的理论转变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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