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小区很老旧,里面的原住户曾是同一个单位的员工。二十几年过去,新人来旧人走,原住户也都已经退休,但大多数仍互相认识。进进出出都互相打招呼,京味儿很浓。
小区里的住户都有一些固定的爱好。
有一对夫妻,夜里经常“叫骂式”吵架,每个月吵一次。我曾在文章中“记一次“雨夜霹雳”的吵架”中描述过他们,不再赘述。
有个退休的大爷,每天下午不牵狗绳遛狗。他的狗体型很大,通身纯黑,走起起路来很是威武。一天他的狗走到一辆刚停在路边的汽车旁,吓得女车主不敢开门下车,大声喊叫这是谁的狗,怎么不栓狗绳。那个大爷闻声赶来,冲着女车主大喝到:喊什么喊,我就不栓怎么着。然后一人一狗慢悠悠走开,继续狗行狗素。
有个小女孩,隔壁楼的,每天傍晚在楼下跳绳。虽然没看到她的具体样子,但估计是微胖体型,因为跳起来落地的声响儿非常大,我在厨房做饭都得关好窗户,太吵。
有个邻居,住我楼上,也是十分爱跳,每天晚上十点左右开始运动。天花板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能持续半个小时。定时定点,也是个很能坚持的主儿。
最有意思的,是同一栋楼隔壁单元的老大爷,估摸着得有七十多岁。他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不是有什么槽点,而是他的“兵佣式”造型。
只要是有阳光的晴天,他都会出来晒太阳。一个木质板凳,一把拐杖,把双手放在直立的拐杖上,微微仰头,这姿势可以保持很久,像一个坐了两千年不动的兵俑。
前段时间疫情严重,他还带口罩。最近几日阳光明媚,春色大好,他也不戴口罩了。他就保持同一个姿势晒太阳,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点喜怒的神色都看不到,一句话也都不说。奇怪的是,路过他身边的其他大爷大妈,竟然也像商量好了似的,都不跟他打招呼。
我觉得这位大爷就像汪曾祺先生在文章《闲市闲民》中描述的老人一样,平平静静,没有大喜大忧,是个“活庄子”。
汪先生描绘的老人,一生经历了很多大事。敌伪时期,傅作义时期,解放军进城,开国大典,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四人帮……这些事都与老人无关,只要粮店还有粮食卖,他就坐在门口马扎儿上看街。
我小区的老大爷也是如此,想必也经历过很多大事。如今不管疫情是否严重,不管经济是否良好运转,只要外面天气好,他就出来晒太阳。晒太阳就是他的爱好,除此之外,无欲无求,天然恬淡。
人总得爱着点什么。
这不是一种本事,而是业余。不要求做出什么成绩,只是为了找乐子寻开心。爱运动,每天跑步一小时。爱美食,每天就吃点爱吃的。爱画画,每天随手画几笔、练一练。爱写作,每天就码码字。爱美,每天就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喜欢旅游,就走出去,一方天地,风情水软,任你逍遥……
不然每天愁眉苦脸,遇到点事儿就先从心坎儿上过不去,这活得有啥意思。
年少成名的苏轼,33岁前仕途一帆风顺。后来遭遇乌台诗案,被贬黄州,流落儋州,颇为坎坷。无论多落魄,他都能找到乐子,爱好颇广。
“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喜欢吃肉,相传东坡肉就是他所创制。“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喜欢竹子。作《题西林壁》、《赤壁赋》,喜欢爬山。作《醉香记》、《睡乡记》,我怀疑他还喜欢“修仙”。此外,还喜欢喝酒、品茶、夜游、参禅……
汪先生曾坦言,他成为作家就是因为自身生活兴趣广泛。从小就喜欢喜欢东看看西看看,周围的店铺、手艺人会让他深受感动,能让他闻到一种辛劳、笃实、清甜、微苦的生活气息。
他也建议其他的文艺工作者、作家、演员,口味杂一点,耳音好一点。即便做不到也没关系,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广一点。
大多数人不是所谓的文艺工作者、作家,更不是演员,没必要对生活的兴趣那么广泛,但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因为它能让我们的生活变得充盈。
今天比昨天快乐,明天比今天快乐。每天都更高兴一点,不是很好吗?
又到周末,得找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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