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4月28日,16:45分。他一直看着手机,一直注视着微信。
他昨天跟女朋友吵架。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女朋友不可理喻,无理取闹。吵架造成了两个结局,他把女朋友屏蔽了。他退了跟女朋友同在的一个群。
群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来找他。有的人是为了回群的事,有的人是受了他的女朋友所托。
他都没有回答。他在等待一个人。他在等一个人来找他。那个人是樱小凝。
他一直都觉得樱小凝善良、温柔、体贴、智慧。把那些形容人或女人优点的词儿全部加在樱小凝身上,都不为过。樱小凝比他的女朋友强十倍。群里,经常会组织一些线下活动,因此,他经常有机会见到樱小凝。樱小凝的脸是小巧的,她的身材也是小巧的,外加她那像娃娃一样的发式,使得她整个人都像娃娃。而最特别的,是樱小凝的眼睛。她的眼睛并没有他女朋友那样大,简直就像两条小小的缝儿。但是他总觉得,在这小小的缝儿中蕴含着无比的光芒,就好像光之使者,曾经把光的种子,播种于其中。
他在等樱小凝来找他。他知道樱小凝非常善于调解。他记得上一次,群里发生了巨大的危机。他的女朋友在群里与人发生争执,导致整个群四分五裂,许多人退了群,几乎就要散了。这时,是樱小凝出面牵头,找各个人谈心,把人一个又一个拉回来。他记得,每个人回来的时候,几乎都说了同样一句话:对不起,那天冲动了。
樱小凝,她拥有那么巨大的力量,她拥有直指人心的力量,他想。
他在等樱小凝来找她。这时传来了微信跳动的声音。樱小凝!他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的却是女朋友的名字。那是女朋友的另一个号。他没好气的把这个号也屏蔽了。
23:47分。樱小凝?樱小凝呢?她怎么不来找我???
(二)
十二号当铺的门外,有一个少女站在门前。她的脸是小巧的,她的身材是小巧的。尤其特别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蕴含着无比的光芒,就好像光之使者,曾经把光的种子,播种于其中。
她在门外站了很久,终于,她走了进去。她看见,在那柜台前,坐着一个满脸干瘪,简直就是干尸一样的老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老头儿闭目养神,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你好。”少女说。她的语声像她的脸那样的稚嫩。
“有屁快放!”老头儿眼睛都没有睁一下,仅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知道您这里是租故事的。但是我今天到你这里来,是有一个特殊的要求。我希望修改我的故事。”少女那清脆稚嫩的语声,坚定地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这里只租故事,不修改故事。你请回吧。”老头儿说完这句话又变成了一具干尸。
“如果我给你足够的酒呢?我眼里的光芒,够不够修改我的故事?”
老头儿睁开眼睛,仔细看了看少女的眼睛,又闭上了眼。
“够了!”
老头儿从桌里面拿出账本。
“你叫什么名字?”
“樱小凝。”
“你要改哪一段?”老头儿掏出了一只古怪的笔。
“我希望,把我4月28日在微信上与连澄淼的全部交谈,抹去。”
“如你所愿,老头儿放下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橡皮,把那一段完完整整地擦掉。
樱小凝的眼睛瞬间暗了下来。她的眼睛里没有光芒了。
(三)
他和女朋友还是和好了。在各种各样的人不停地追问下,他跟女朋友和好了,他回了群。
但他心里始终记挂这一件事:樱小凝?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你为什么没有来调解?
然而,他发现一个更严重的事实。樱小凝从群里消失了。她原本是群里相当活跃的一个人。但从那天开始,却从群里销声匿迹了。虽然她的头像,还是在群成员中矗立着,那个头像的主人,却再也没有在群里出现过。
发生了什么事了?樱小凝?
他在群里提议举办一次线下聚会。就在这周。如果樱小凝来了,他至少可以知道,樱小凝发生了什么事。群里对于聚会的事情当然是一拍即应的。可是,怎样才能保证樱小凝会来??如果她不来,那这聚会当真是白办了。
他不敢委托他人去邀请樱小凝。他怕他的女朋友知道。他的女朋友要是知道,他执意邀请一个女孩子。天呐,那会有什么反应。他不敢想。
他踌躇许久,还是决定自己去找樱小凝。
他打开了微信,他看着樱小凝的头像。那头像真是越看越可爱。虽然他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动漫人物。樱小凝,你本人就跟你的头像一样可爱。他想。他盯着樱小凝的头像看了许久,许久。
他打了下面那句话:小凝,5月6日,我们群打算举办一次聚会,地点是XXX,时间是XXX,你来吗?
他把那句话打出来又删掉,打出来又删掉。终于,他鼓起勇气,把那句话发了出去。
他开始等待。他开始等待。每次微信叮咚的声音一响,他就会抓起手机看。每一次,他都是失望的。微信上找他的人形形色色,却都不是樱小凝。樱小凝没有给他半点回音。
你看到了吗,你会来吗。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消失了?
(四)
5月6日,某大型COSPLAY现场。有一个少女,穿着绪方理奈的COS服饰,站在台上,准备开始唱绪方理奈的角色歌。
她的脸是那样的小巧,她的身材是那样的小巧,她的眼睛很小,虽然已经竭力在眼部加了浓重的COS妆,还是那样小。更让人吃惊的是,那双眼睛,是黯淡无神的。那双眼睛,几乎就像一个黑洞,像是要把所有看着它的人吞噬。
音乐响起。少女绽出她那清澈稚嫩的嗓音,开始歌唱:
ガラスの華(玻璃般的虚荣)
友达にはもう戻れない
我们已经不能做回朋友了
魅かれてく 一秒ごと そっと
每一秒都悄悄地被你所吸引
阳差しの中のあなたは そう
在炫目阳光之中的你 就仿如
梦を运ぶ 风みたい
运送梦想的微风
ふと合った视线 思わず逸らして
我们的视线偶尔相合,我的心不由自主地
鼓动早くなる
跳得更快了
その胸に 私は居ますか…?
你的心中,有我的位置吗?
闻きたい…闻けないの
想问,却又不能问
ガラスのような强がりより
比起玻璃般的那份逞强
抱きたいよ、勇気を
更想得到拥抱你的勇气
友达にはもう戻れない
我们已经不能做回朋友了
恋人になれなくても
尽管做不成一对恋人
昨日の夕暮れに偶然
昨天黄昏之时偶然间
二人きり歩いた并木道
只有你我走在并木道路上
触れそうなほど そばに居たのが
那时你仿佛就在触手可得的身旁
嘘みたいよ
就像梦幻一般
今日は远いね…
今天的你又如此遥远
ねえ、谁にでも 优しくしないで
啊,谁都不要对我温柔
涙、渗んでく…
眼泪,慢慢地渗出
あなただけ いつも见つめてる
我一直都凝视着你
言いたい…言えないの
想说,却又不能说
どんな笑颜 差し出したら
我应该献出何等的笑容
この想い叶うの…?
这份思念才能实现?
その胸に私は居ますか…?
你的心中,有我的位置吗?
闻きたい…闻けないの
想问,却又不敢问
ガラスのような华で染まった
沾染上宛如玻璃般的花朵
心を受け止めて
将这颗心接住了
友达にはもう戻れない
我们已经不能做回朋友了
恋人になれなくても
尽管做不成一对恋人
当歌声结束之后,现场响起了极为剧烈的掌声。很多人蜂拥而上,想要找少女签名。但是少女婉言谢绝了。她退回了后台。她躲进了后台的换衣间。在换衣间里,她在台上竭力忍住的泪水,终于轰然流下。
为什么没有变呢。为什么没有变呢。她明明在12号当铺里把故事改过了呀,我明明把4月28日与他的那段谈话全部抹去了呀,一切明明都重来了呀。为什么她的心境没有变呢。为什么她还是这样注意他呢。为什么她还是这样想要靠近他呢。
那个老头,是骗人的吗?樱小凝想。
在4月28日与他谈话之前,对于樱小凝而言,他只是群里某个女孩子的男朋友。那个女孩子是那样容易误会,樱小凝与他,一直保持着距离。自从4月28日那次谈话之后,樱小凝发现自己看他的角度变了:不再从那个女孩子的角度去看他,而是从自身的角度去看他。从那一刻开始,樱小凝开始注意他,想要靠近他。她想了解他。可是不可以,他们不能走的太近,他是那个女孩子的男朋友。所以不可以。
这几天,樱小凝虽然没有在群里说话,可是群里说什么她都知道。群里说要聚会的事情她也知道。他给她发的信息他也看到了。她没有回复。她不知道要回复什么。
樱小凝偶尔知道了有12号当铺这个地方,知道了那里可以用酒来租故事。她起了一个念头:她是不是也可以对她的故事进行修改。樱小凝想,只要那次谈话不发生,她的心境就不会改变。她就不会注意他,不会想要靠近他,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好感。樱小凝去到了那家当铺,用她眼睛里的光芒为代价,把故事的那一段抹去。4月28日那天重新到来了,樱小凝确实没有找他。然而樱小凝发现,她的心境没有任何变化,她还是那么注意他,那么想要靠近他。
樱小凝想,自己不能再出现了。她想自己必须彻底消失。可是她还想看到他。她舍不得退群。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明白,她不能在试衣间里呆得太久。她擦干眼泪走了出来。她走到后台的卫生间里,洗了洗脸,然后走向梳妆台,重新上妆。
(五)
5月6日那一天,XXX地聚会,樱小凝并没有出现。从开始到结束,他一直都在偷偷地寻找。那个小巧的身影,从聚会开始到结束,根本就没有出现。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下去。樱小凝再也没有出现过。虽然她的头像,依旧静静地矗立在群成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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