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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很精彩的小说,精彩到我在这篇短文中没法做到不剧透。幸好我知道能够看到这篇书评的人刻意去看这本小说的可能性极小——这是一个文字和信息来不及看来不及把握的年代,你会发现你周边的人基本上不会和你看同一本书。看看梗概差不多了。
《会消失的人》有两个故事。
01
第一个故事惊悚、悬疑、荡气回肠、百折千回,男主人公亚瑟因为在二十四向风灯塔误入一个神奇的迷宫,一年之中只能存在一天,只能存在24个小时,然后他就会消失在空气中,直到一年之后在完全不能预料到的时间地点场景下,以各种奇怪的姿势苏醒过来。同样的“消失和苏醒”会进行24次,也就是说,会延续24年。
24年啊!
漫长的24年和短暂的24天!
一年只能存在一天,这一天需要干点啥才能成为“意义”的载体?要干点啥才能突破时间的樊笼?让亚瑟闯进时间迷宫的命运之神也让亚瑟在这24天中遇到他的真爱女神,遇到他的祖父,结婚并且生子生女。时间在亚瑟这里是被压缩的,又是加速度运行的,现实世界日新月异:911,互联网,战争,恐怖主义,流行音乐,体育明星……他是时间的旁观者,来不及投入其中,他只能看到结果,过程无从得知,无法参与。
24年后呢?
灯塔地下室门上的谶语:“二十四向风吹过,一切皆空”。按照同样走入时间迷宫的祖父的经验,亚瑟第24次醒来时,所有的一切都会毁灭,心爱的妻子丽莎不会再认识他,本杰明和安娜也会从空气中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倒计时,我屏住呼吸,想继续往下看,又不敢往下看,那么美好,就总是那么脆弱吗?而且,这么荒诞和非现实,作者就是想借这么个神奇的寓言表达什么呢?
02
情节突然来了个大逆转。第二个故事出现,它救了我的焦虑和恐惧,也救了亚瑟和丽莎。
电子书第447屏(微信读书,全书共506屏),章节题目为“2014真相,是另外一个”,亚瑟在唐人街醒来——第23次醒来——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小姑娘称呼他为“爸爸”,送给亚瑟的小纸条上明明白白出现一行字:“爸爸,你想知道一个秘密吗?作家,就是你。”然后,诡异的桥段来临,另一个亚瑟出现,他们相互辩驳,关于生命中真正的问题和灯塔的真相,结果会消失的人亚瑟拿起桌上一把裁纸刀把所谓的作家亚瑟杀死——人格分裂结束,现实世界降临,故事真相浮现,读者如梦初醒。
所有如梦初醒的时刻都是那么枯索无味、无聊无趣,这本小说也不能免俗。仿佛别人家看似完美的婚姻,忽然有人告诉你,他们家一样有着平淡无奇的、关于婚姻的共同困境:争吵、冷战、冷漠和背叛。
第468屏“未完成的小说”一节中,因遭受重大打击而人格分裂,住进精神病院的亚瑟,向主治医生倾诉了他的遭遇。原来亚瑟是一位作家,因为花费太多时间和笔下的人物待着一起,成为忽略家庭的逃兵,而被全家人视为“会消失的人”。后来亚瑟因为怀疑妻子丽莎出轨,雇佣私家侦探,而引起家庭战争,暴怒之下丽莎驾车出了车祸,儿子本杰明和女儿安娜在事故中遇难,丽莎虽然被抢救过来,也因太过于痛苦而曾试着自杀、远离亚瑟。亚瑟卧轨未遂,精神分裂。
主治医生是个高手啊,给亚瑟的药方是:把经历把忏悔写下来。医生的这段话我要记下来,以后送给我的病人。
写那些困扰您内心的事情。重新经历一遍那些不幸,用语言描绘您的痛苦,从而卸下重担,因为它们本就来自外部。对您来说,写作既是痛苦之源,又是解药良方。
于是亚瑟躲进二十四向风灯塔,写出了上述第一个精彩绝伦的小说,表达了自己因写作而经常从家庭生活中“消失”给家人带来的的伤害,以及自己的内疚和忏悔之情。亚瑟的时间迷宫就是他的写作生涯。故事结尾,已经和丈夫决裂的丽莎前来灯塔,看到了这个故事这些文字,被深深感动。二人决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03
无论哪个故事,其实都能启发读者深思:如何对待当下?如何过好这短暂的一生?如何获得我们梦寐以求的幸福?
表面上看起来,第二个故事的介入,显得很有必要。作家职业的特殊性,让他们和近在咫尺的现实距离远,而和自己笔下的虚拟人物过于亲近。但是。家庭作为生命中的重要内容之一,是任何一位正常社会人都不能忽视的。否则家破人亡的惨剧,会让一切事业成就都成为沙上的城堡。
可是说心里话,如此老生常谈的主题让第一个诡异深刻故事的魅力大打折扣。“二十四向风过,一切皆空”的寓意虽然寒意凛凛,却无疑更具启发性。和现实黏连太紧,日复一日地重复,大多数人依旧摆脱不了平庸的标签。如果一天能当成一年过,那么每一分每一秒,人们肯定都倍加珍惜!哪怕一年只有一天,哪怕最后一切都烟消云散,却依旧能镌刻在记忆深处。
西藏有坛城沙画,恢宏壮观,缤纷绚烂,精雕细刻,让人叹为观止。可是创作沙画,不是为了永久保存它,而是为了一帮艺人亲手毁灭自己的创造物。
这样艰辛地创造,这样无情地毁灭,给拥有短暂生命的人类,带来灵魂的冲击无疑是惊心动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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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简洁明了地复述复杂的故事是一种很厉害的本领。我昨天晚餐时在饭桌上向家人复述这个故事,很遗憾,领悟力超强的女儿,说她听起来很乱。很显然,我并没有复述好这个优秀的故事。
虽然对于小说的结尾,我觉得作者有弄巧成拙之嫌,但是这仍然是一部杰出的作品,拥有一个特别优秀的故事模型。《会消失的人》的杰出之处在于,它用一次又一次“消失——苏醒”模式把读者很深很深地带入故事中,看似重复轮回,却根本无法自拔。于是作者灵机一动,跳了出来,用另外一个故事,阻止了前一个故事梦魇般地滑向深渊的过程。
畅销书之所以畅销,不是没有缘由的。关于叙事模式,这本小说有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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