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时的农村虽然家里按了电,可三天两头会停电。冬日昼短夜长,白天总是过的飞快。天一黑人们就吃晚饭,剩下的那段时间,无所事事,就显得有些漫长了。
最是难忘深冬夜我童年的记忆大多都是在姥姥家。记忆里姥姥常盘腿往炕头那一坐,便会叫我:“小韩妮,过来帮姥姥纫上针。”我接过针线,一下便穿好了,姥姥呵呵笑着说还是小孩子眼明。可姥姥一个字也不识,用手伸一伸就能测算出衣服每一处的尺寸。姥爷和几个姨的棉衣她都能剪缝的很得体。每个夜晚,姥姥都是守一盏煤油灯,细心的一针一针缝制,有时候她会自言自语,袖子缝的正好,又做好了一件,这件做的稍微有点大了,就这样吧,还有时候会咯咯的笑出声来,打个盹怎么就把袖子给封住了呢,真是的,有时候她能把我从梦中惊醒!我就说姥姥你咋还不睡呢?她就说快了快了,我要是爬起来睁开眼,姥姥一定会让我再帮她穿一次针,奖我一块炉口上烤的窝窝片,老香了,吃起来咯嘣咯嘣的,我捧在手里,吃的一个渗渗都不会剩。
最是难忘深冬夜可我最盼望的还是周末,不上课我就能回自己家里和父母兄妹一起了,一家人能在一起别提多高兴了。冬季是一年中最悠闲的日子,碰到有电的晚上,天一黑就热闹了起来。谁家要是娶个媳妇,那些大人孩子们会天天壤着去看媳妇。院子里挤满了闹媳妇的男女老少。孩子们说笑着,打闹着,若是能混块喜糖吃那高兴的走路就能晃荡起来。大人们无非就是聊聊家长里短,小伙子喜欢抽根烟,那样的夜晚会有滋有味过的很快。一会功夫,媳妇婆家人就会很客气的发个糖块,再不走就开始往外撵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天晚了,明天再玩。对于农村人来说,这就是他们最好的娱乐方式了。
最是难忘深冬夜我们家通常吃了晚饭,母亲涮锅洗碗喂猪喂牛收拾完后,便把煤油灯端到挨着炕头的桌子上。母亲就着光坐在炕的一头,一针一线纳着她那似乎永远也纳不完的鞋底、缝补着一家人那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衣衫。母亲纳鞋底的姿态,优雅的如一幅动感的画卷。她左手拿着鞋底,右手捏着穿好绳子的钢针,中指戴着一枚顶针,用顶针用力一顶,针就穿过了鞋底,有时会用牙咬一下,或者用钳子夹住针尖一拽,“刺溜”一声,一个针脚算是完成。她时不时会把鞋底凑到灯前,看看纳的针脚齐不齐。纳过几针,又会把针在头顶的头发里杠杠。随着煤油灯的燃烧,灯稔上不时会结下灯花,灯也变得昏暗起来。母亲用针剔掉灯花,再将灯埝往上挑挑,屋子里顿时变得光亮起来。母亲的影子倒在墙上,缓慢的在寂静的夜里变换着花样。
最是难忘深冬夜父亲和我们几个孩子则守着火炉剥花桃。我们常常每人盛上一簸萁花桃,来比赛看谁剥的快。快的可以多休息一会,父亲是裁判。有时候妹妹会把她的花桃偷偷放我里面,我看到就给她再放回去。有时候也会吵起来,争的面红耳赤。父亲只好让我们把花桃倒给他,再重新开始。邻居大娘没事就会来帮忙,拿个锤子,帮我们把那些哑巴桃子砸开了,让我们更快的去剥掉花落。她们一起说着家长里短,来打发这寂寞的夜晚。有时候我们还穿棒子,或剥花生……当然,我最愿意干的活还是剥花生。因为剥出的花生仁,父亲会允许我们放在炉口的铁圈上烤来吃。那时候没有电视可看,没有手机电脑,无剧可追,无朋友圈可看,甚至没有明亮的日光灯。可就在那昏黄、摇曳的煤油灯下,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不知不觉便驱走了冬日的严寒,也打发了冬夜的漫长时光。
最是难忘深冬夜每当回想起儿时的冬夜,我便不由地想:其实,生活并不一定要有“诗和远方”。和亲人们一起守着人间烟火也是一种美好的期愿啊!20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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