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天,是我大学室友安子的女朋友,毕业后成了他的老婆,再后来他们离了。
安子是我下铺的兄弟,吉他弹得好,歌唱得棒,篮球打得也不错。安子性格开朗,热爱社交,热爱姑娘。每当其他班级举办文艺活动时,安子总被请作嘉宾弹唱两首校园民谣,那时候最流行的校园民谣是朴树的《白桦林》,哀婉动听的曲调,朴实伤感的歌词,安子去其他班级表演时,一定俘获了许多女生的心。
夏天应该就是其中一个。她和我们同一届又同一个系,也喜欢唱歌,她们班的教室就在我们班隔壁。安子和他异地的女朋友分手之后,开始追求夏天。大二那年的秋天,校园的广播放着羽泉的《最美》,夏天已经坐在安子的自行车后座上了,每天一起牵手去食堂,去图书馆,去小树林,后来他们在校外租了房,周末就双宿双飞了。我们宿舍六个人曾按照年龄大小排了顺序,安子排行第二。夏天变成安子女朋友之后,我们管夏天叫二嫂。
大三的某一个秋天的午后,上完英美文学课之后,安子说今天带你们到我租的房子里玩一下。安子租的房子就在校园外面的一个村子里面。于是晏子背着吉他,带着我们几个从学校的西墙翻过去。夕阳快要落山了,霞光万丈,凉凉的秋风吹过发间,有种无法言语的欢畅。到了之后我们才明白,那天是夏天的生日。那是一个农家小院,坐北朝南一座三间瓦房,客厅中间排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方桌,上面铺了一张棉麻质地的素色格子布。桌子上放着一个还没开封的蛋糕,还有几瓶可乐和橙汁。夏天坐在墙边的沙发上,热情地招待我们,俨然是女主人一般。那天安子弹了一首伍佰的《被动》,高潮部分我们会着在安子一起唱,琴声歌声传到院子外面,逐渐消逝在秋日爽朗的空气中.......
爱你越久我越被动
只因你的爱居无定所
是你让我的心慢慢退缩
退到你看不见的角落
2.
大学四年过得飞快,我们毕业了,开始为找工作谋生而各奔东西。老四去了北京,小六和老三去了上海,一向独来独往行踪不定的老大不知去向,安子和我先后到了深圳。只有夏天选择了留校做老师,女孩子留在大学里做老师应该是最理想的选择了。但做了一年的老师,一年后,夏天来到了安子所在的城市,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他们买了一个两居室,又隔了一年和安子正式登记结婚了。
毕业后大家都在为生活和理想努力奋斗,彼此间渐少联系。自我买房结婚生子之后,生活的中心完全转向了家庭,虽然和安子同在一个城市,但是却很少有机会再像以前大学里那样喝酒弹琴唱歌到深夜了。安子依然是热爱兄弟,热爱姑娘,只是不再热爱吉他民谣了。中间听说安子做了公司的副总,买了车,也听说他在同学间到处借钱,还听说他和夏天的关系紧张等等。我生性内向,不爱打听别人的生活,每个人都有他得意和不如意的时候,我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罢了。一晃几年,再没见过安子和夏天。
2016年春,我因故搬家到附近的一个小区。有一天我走进电梯赶着去上班,不经意的一个回头,竟然发现夏天也在电梯里面。我们惊讶地望着对方,那天夏天脸上的气色不好,皮肤暗淡,体态也稍胖了一些。我们彼此寒暄了几句,互询了上班地点,互留了电话号码,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要说什么好,就说回头再联系就匆匆分开了。
我在上班的路上接到了夏天打给我的电话。她说其实几周前在小区里她就看到了我的老婆和女儿,我老婆和夏天见过一两次面,没有认出她。夏天说她已经和安子离婚了,现在住的地方是她自己租的,她特别恳求我一定不要把她的地址告诉安子,她不想受到打扰。我向她保证我不会。之后的一年,我们偶尔还会在小区碰到,也只是相视一笑打个招呼,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尴尬。也就没有专门找时间在一起说话。
一年后我又一次搬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过夏天,直到今年5月的一个周末,我在参加教师资格面试培训时又一次遇见她。
我最近几年的心境特别的差,虽然身上的经济压力逐渐释放了,精神上却如同套上一幅枷锁在漫长的黑夜中行路。我对从事了10多年的销售工作厌倦到了极点,感觉自己如同僵尸一般在职场游荡。后来萌生了去做老师的念头,想去做一个中学教师教书育人,即便日子过得清贫一点,只要内心安稳平和就好。顺利通过笔试之后,为了熟悉面试流程和技巧,我报了一个周末辅导班。那天上午的培训结束后,许多人围着老师咨询问题,我有个问题不清楚,就也凑了过去。
那时夏天和另外一个女同学正在问老师问题。她带了一副黑框眼镜,穿一件白色T恤配一件浅色的牛仔短裤,像是从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我悄悄地走到她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回头就怔住了,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中午我们就在附近找了一个餐厅吃饭。我要买单她说还是各自买吧。我们对面而坐,边吃边聊。我说自己报了中学英语教书资格考试但是从来没有真正教过一节课,总觉得信心不足。夏天说她考的也是中学英语教师资格证,又说她现在一家上市公司做管理工作,平时不忙时就去一家培训机构教英语,她已经习惯了给学生上课。
“那你拿到证,会去中学教书吗?”我随口问道。
夏天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
我突然觉得我问得好傻。10多年前,那时候,夏天就已经意气风发地在大学的讲台上教书了。如今......
刹那间我有点恍惚,我回想起了那年夏天生日的那个午后,她坐在墙边的沙发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伴着吉他清脆的扫弦声,我们大声歌唱
爱你越久我越被动
只因我的爱不再为你挥霍
是我让我的心失去自由
却再也没有勇气放纵
没有勇气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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