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文｜时光

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一片记忆碎片轻轻落在我的眼前。

也是杜鹃花开的季节，我和几位哥哥挑着纸钱和祭品走十几公里的山路，陪着奶奶去给在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上坟。

奶奶没有亲兄弟，另外两位姨奶奶也走得早，祭奠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便成了奶奶心里的头等大事。

逢年过节奶奶一定会单独祭奠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尤其是清明节，但凡还能走得动，她一定要亲自买点纸钱，做上几道小菜，带着几个在身边的孙子孙女去给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上坟。

彼时的我还太小，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只记得每次陪奶奶去上坟都可以看到能吃的，长在山崖上的杜鹃花；

每次路过奶奶出身的村子，我都会伸长脖子看看村口那破败的碉堡。奶奶是村里首富家的三小姐，村口的碉堡就是她家修建来防止土匪进村的，听奶奶说家里养了十几个看家护院的人，他们会轮流扛着枪在碉堡上站岗。

可惜外曾祖父膝下无子，按照家族的规律，要过继家门中的男丁（我舅公）来延续香火，继承家产。眼看着自己打拼的家业注定是守不住的，外曾祖父也就没有了生活的斗志，每一个女儿出嫁，他就便卖一些田产给女儿置办嫁妆。其他时间就日日与大烟为伴，草草了却了此生。

每次上坟，奶奶都会坐在坟头，一边折纸钱一边和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说话，说得最多的是叮嘱他们两位老人照顾好自己，临走之前一定会说：“趁我现在还活着，还走得动就来看看您们，等我也走了，那就真的顾不上了。”

我当时会想，不至于没个亲人，不是还有我们吗？实事证明，奶奶是对的，我如今都不记得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的坟在哪里。

甚至能亲自祭拜奶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早些年还能常常梦到奶奶，每次和母亲说我梦到奶奶了。母亲都会说：“怕是她在那边遇到什么事了，这个礼拜赶集的时候我去买点纸钱回来替你去烧给奶奶，好让她安心，也请她保佑你顺顺利利的。”

老一辈总是坚持认为，梦是故去的亲人和我们联络沟通的方式。如此说来，奶奶大概早已开启自己的新生活，没有时间再来入我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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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起和奶奶上坟的场景，突然发现我其实并不了解奶奶。

奶奶于我，是童年时光的朝夕相伴，是把我背在身上的背，是拉着我走路的手，是热腾腾的饭，是悄悄塞给我的煮鸡蛋……

可这些，只是奶奶生命中的一小部分，她还是衣食无忧的三小姐，可能还曾经是憧憬爱情的少女，初为人妇的妻子，早年丧夫独自撑起一个家庭的母亲，然后才是儿孙满堂的祖母……

奶奶上过学堂，识得一些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喜欢念佛经、讲故事。奶奶会抽烟、会喝酒、还有点暴脾气。所以，奶奶是矛盾的，这样的矛盾不知道是因为对生活的底气，还是被生活磨出来的脾气。

奶奶一生也算得上命运多舛，在她七十八年的生命历程里发生过很多很多故事，作为故事的主角，她是如果演绎自己的生命？又修炼了一颗什么样的内心？

口口声声说与奶奶感情好的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并不真了解我的奶奶。

当然，我也不了解我的爷爷。

包括我的父亲！

希望我能了解母亲多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