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时候,起风了,说是有雨,一片灰云过后,雨没有来,风把凉爽带来了。
月亮昏黄,像一个熥熟的玉米面饼,模糊而潦草地在东南边的天幕上发呆。
路边的树木,有点岁数的,就遮天蔽月;那些小树秧,腰肢还不及我的手臂。
正是庄稼摇头摆脑猛力生长的季节。
早玉米穗稳稳当当地插在玉米棵的腰上。
大豆苗已到膝盖深。
大棚里的辣椒和茄子,绿的绿,紫的紫。关西家的大棚里是几亩地的葡萄,今年第二年,已挂了不少青葡。
春花生在地下默不作声地完成了养儿育女的过程。供应夫妻俩下午就把它们起了下来,这会儿正坐在场边上一把一把地揪着。
天还没有黑透。 通往南湖的路上,隔三差五的路灯已高高地对着白色的水泥地面亮起来。
等我们来到村外的南公路时,夜色来临了。
远处,黑蒙蒙的一堆儿一堆儿的所在,是杨树的身姿。北方,是杨树的主场。
四五道白光,在树影团中晃来晃去,晃着晃着,就远了。
有人从身边走过:鹏鹏,你跟你姑姑逮到蝶拉猴了没有?
我转过脸,在朦胧的光里认出了说话的人:明金啊,我是鹏鹏的姑奶呢。
一路走一路聊起了家常。明金说,每晚饭毕,他都围着村外的公路走一个整圈,十几里路。自从路修好了,村里人晚饭后常出来走路。
我回头再往后深看了几眼。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十几岁的孩子,男孩和女孩,在树影里,有说有笑地,女孩儿抱着妈妈的胳膊。
再后面,是傻媳妇李兰红。多年以前,大过的娘赶褚兰集,在路上遇到这个歪嘴斜眼口水滴拉的女孩子,就领回家给自己的大儿做了媳妇。有了两个儿女后,没几年,大过车祸死了。听母亲说,村里的鳏夫华北就把憨兰红领家去了,才享福呢。
不用灯光照,听着结结巴巴的说话声,我知道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女的是兰红。
华北正捏着一支烟带着媳妇轧马路呢。
大树根旁,全是石子水泥渣。我把竹竿在地上戳戳,梆梆地响。久未下雨,路面干硬。早已不是四十年的泥土路了。这么干硬的地面,铁铲都挖不动,蝶拉猴的两个前爪,再努力也无济于事。它们在地下喝了四五年的树根水,一爪一爪地开疆辟土,挖出一条通往自由的地道,就剩下最后半米了,会不会发现,这头顶的盖子,无论如何也挖不动了?
它们出不来了,再也出不来了。
出不来了更好,不然也可能要被油煎火烹。
我和侄孙空手而归。大哥切好了西瓜等着我们了。
洗了澡,吃了瓜。月光与灯光,在风里亮了满院子。
好大好大的院子!
夏夜二嫂在东屋喊着二哥:是不是把哈利关到门外去了?
我开了院门,果真,哈利(一只脏兮兮的泰迪)正急迫地趴在门外叫唤呢。这家伙,又去南汪洗澡去了。
夏夜西边大哥家的两只大鹅叫了一声后也不再说话。
全村都安静了,夏夜,开始进入睡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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